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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走了。
雲連想起連仁君臨終前囑咐他的話,開始認真考慮帶連人俊離開瀋陽的事。
他自己倒還好說,錢也撈了路子也通了,買賣到哪兒都好做,大不了直接拍拍屁股回上海。可連人俊生於斯長於斯,資產事業都紮根在此,不是說走就能走的。況且,男人自打連仁君出事就閉門不出,除了求診的病人誰都不見,顯然一時半會兒無法從失去至親的打擊中緩過氣來。這時候去找他商量南下之事,無疑是雪上加霜。
「連仁君臨走還要給我出個難題。」雲連心想,「簡直像是把兒子託付給我照顧似的……可這二十八歲的兒子也不見得能聽我的話啊!」
話雖如此,既然已經答應了連仁君,他還是決定信守諾言。
不衝動,不尋仇,帶連人俊離開,免得惹上麻煩。
但沒想到,他不去惹麻煩,麻煩卻找上他了。
早川信義的兩輛軍用吉普出現在船廠門口的時候,雲連正在庫房中清點帳目。
管門的前來通報,他立刻就猜到來者何人,對一旁的小金道:「把阿申叫來。我一會兒去前廳會那日本人,你在後門仔細看著,見機行事。」
「明白。」
早川信義坐在一把掉了漆的紅木椅子上,半眯起眼睛,頗不耐煩地抖著左腿。
他已在此等了有將近十分鐘,周圍沒個下人,也沒人給他上茶,很顯然這裡的人並不懂得待客之道。對此他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這正主來得未免也太慢了些。
門開了,雲連一陣風似的刮進屋裡,身後跟著名隨從打扮的高個青年,同樣是健步如飛。
三步兩步衝到茶几對面坐下,他害冷似的抬起雙手湊到嘴邊,使勁哈了兩口氣。
「長官,你好啊。」
「雲先生不必拘謹,叫我早川就行。」早川信義微微一笑,半抬起身子伸出右臂,「我也不算什麼長官。」
他也許是急著想表現出友好,但因長了個鷹鉤鼻,眼窩又深,怎麼看都是個一肚子壞水的陰險相。實際上也正是如此。
雲連同他握了握手:「我不拘謹,我就隨便叫叫。」
「那很好。」早川信義點點頭,「雲先生,我今天來,是想和您談論關於京雲報社的未來。連仁君的過世我已經聽說了,我很遺憾……」
「京雲報社的事你找我幹什麼?」
「雲先生,京雲報社是東三省最……最好的報社,京雲日報也是很好的報紙。就因為死了一個老闆永遠停刊,不值當,可惜。」
「我不是記者也不是編輯,我連字都不認識多少,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雲連發現這關東軍團長的中國話說得還不如松村旅館的高橋太太利索,詞不達意,聽起來費勁得很。既然如此他也不必浪費時間假惺惺地斟詞酌句了,反正兩個人都不怎麼會說話。
「我知道雲先生這些日子一直住在連家,連仁君的後事也都是您在處理,對不對?」
「你倒是對我瞭解的很清楚嘛!你跟蹤我?」
「雲先生貴人多忘事,關東軍派代表去連家關懷過,還送了花的。」
「哦,謝謝你的花。那跟報社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想雲先生和連仁君關係匪淺,關於報社的事也是說得上話的。」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真的不懂。」
兩人面對面拋球似的把話從嘴裡吐出來扔來扔去,扔了半天也扔出個結果。
末了,早川信義一拍膝蓋:「雲先生,我在丸松飯店定了酒席,我們邊吃邊聊。」
「你太客氣了,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行。」
「您才客氣。酒菜已經準備好了,我有車送我們過去,還猶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