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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何安下走出藥鋪,反身鎖門時,有人影印在門板上。何安下扭頭看去,見一個大胖身影背著月光站立在十米外,看不清面容。那人開口說話,是兒化音濃重的北京腔調:「趙心川教過你?」
一個名字在何安下心中湧現——彭乾吾。何安下忽然感到口乾舌燥,眼皮沉重得幾乎要睡去,只想跳到西湖中,永遠淹沒在水下。
藥店五十米外是一條公路,公路上有行人,也有車馬,那是一條安全地帶。
何安下強忍著睏倦,拎著花雕酒瓶向公路走去。但彷彿受了催眠,走出七八步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和那人越走越近。
那人抬起兩臂,招魂一樣對著他。拼了?何安下咬了下嘴唇,疼得全身神經一振,大腦清醒了不少,然後掄起酒瓶,奮力地向那人碩大的腦袋砸去。
花雕摔碎,流淌一地。
何安下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撞在十米外的藥鋪門板上。
那人冷笑一聲:「那小子沒教你什麼。」然後背著手走上公路,向著杭州小學的方向而去。
何安下覺得整條脊椎骨都被打得脫了節,喉嚨彷彿堵了一大口粘痰,難以呼吸。他躺在地上,像案板上的魚一樣翻騰幾下,終於坐了起來,然後扶牆站立,跌跌撞撞的向小學行去。
小學宿舍樓,趙心川的房間亮著燈,人卻不在。找到籃球場時,何安下見到兩個黑影快速一閃,然後一個人影僵立不動,突然癱倒。另一個黑影卻不見了。
何安下跑過去,見倒在地上的是襲擊自己的大胖子。何安下四下看去,都沒有趙心川的身影,忽然發覺自己的影子多出了一條腿。看著三條腿的影子,何安下不再動了,說道:「趙師父。」
耳畔響起「嗯」的一聲,趙心川從何安下身後走了出來。趙心川跪在地上,將彭乾吾上半身扶起,用手在他胸口深深一按。彭乾吾像初生嬰兒般「哇」地哭了一聲,聲音稚嫩之極。
彭乾吾哭了七八聲後,忽然兩眼圓睜,一跳而起,沖趙心川狠狠地說:「你行!」便以極快的速度跑出了校園。
5、人去西南天地間
杭州小學的人都知道趙心川病了,不再出屋,一個曾跟他學過拳的藥劑師每日來照顧他,有學生看到,藥劑師倒的痰盂中都是黑血。
何安下給趙心川配的藥均為名貴藥材,藥渣子倒在學校垃圾站,引得一些野狗去吃。何安下在熬藥時總是一臉慎重,因為往藥鍋中混入一點香灰,就可能改變整鍋的藥性,變為一鍋毒藥。
但這一切都是假象,痰盂中的黑血,是墨汁。趙心川並沒有受傷,和彭乾吾的決鬥,他取得了完勝。但兩個月前,彭乾吾到上海教拳,他的勢力威懾到杭州,小學校附近應該有彭乾吾佈置的眼線。
裝作受了嚴重內傷,是為了給彭乾吾一個面子。「我不想讓他敗得那麼慘,他畢竟是我師父。」趙心川這麼說,並且決定離開杭州。
當何安下問他去哪裡時,他看著窗框上的夕陽餘暉,說:「廣西或者雲南,有少數民族姑娘的地方……我師父年輕時也曾到此風流,唉,畢竟是師父,這輩子擺脫不了他的影響啦。」
說這話時,趙心川笑了一下,這是何安下見過他唯一的笑容。
一日中午,何安下在藥鋪,搖著蒲扇給藥爐扇風,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何安下猛回頭,見是趙心川。
趙心川穿著第一次教拳時的新衣服,慢慢蹲在藥爐前,說:「差不多了,今天是我該走的時候了。」
他調轉身形,用後背對著何安下,說:「你摸摸我的後背。」何安下雙手按在他的背上,感覺衣服下有什麼在蠕動。趙心川:「每條肌肉都要摸到。」何安下臉色慎重地摸著,感到他後背每一條肌肉都像一條蛇,在盤爬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