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第1/2 頁)
她其實態度明確,不想失去的是這麼多年的友誼,不想接受的是超越友誼的感情。
花開的時候,雪裡帶她去學校散心,櫻花樹開得特別好,滿樹都是粉白的花,她們在樹下請路過的同學拍了幾張照片。
後來有一張春信單獨拍的,作為她的遺照貼在墓碑上,照片上她是笑著的,看不出生活過得有多苦,也想像不到屍體腐爛到哪種程度。
有時候雪裡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什麼還想和春信在一起,又一次次暗示她不可以。
等她終於想通的時候,已經沒機會了。
在學校足球場,草地上,雪裡曾說過:「希望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好。」
春信沒有回答。
人總是會長大的,不是小時候了,怎麼可能會一直一樣呢。
雪裡知道她是沒辦法拒絕的,她們從來都那麼好,春信離不開她。
她仗著她離不開她,把她拴在身邊,飲鴆止渴。她從來不是自由的,只是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
關於春信,十年過去,雪裡還記得很清楚。
四月清明後,她被尹願心從家裡趕出來,之後她說去跟師父學技術,其實聯絡方式已經弄丟了,找不到了,她也不想再找了。
她在南大後面租了個房子,整天畫畫,也不出門。
九月底,尹奶奶胃癌離世。
她沒回去,出來見一面又走了。
期間有電話聯絡,但總是說不上幾句。
平安夜最後一通電話,來年三月,是她的死訊。
媽媽說:「尹家的人都不惜命。尹奶奶嫌去醫院麻煩,受罪,不願意治,死了。春信年紀輕輕的,本來都逃出來了,以後也能好好的,又到底是為什麼?有什麼難處不能來找我們嗎?」
到底是為什麼。
是她把她推開的。
她其實天性樂觀,最擅長苦中作樂,可這日子過得,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尹家人都不惜命,春信爸爸酗酒醉死在雪地裡,奶奶癌症硬生生拖到晚期,她自己最常說的話也是『活著沒盼頭,死了拉倒』。
十年了。
尹春信死了十年了。
雪裡一天都沒有忘記過她,她越來越想她,想得快瘋了。
人到了這種年紀,後半生幾乎是可以一眼望到頭。
一個人工作,吃飯,休息……如此迴圈往復,枯燥乏味。沒有春信,生活中一切喜怒哀樂都無人訴說。
活著真是沒盼頭。
她終於知道什麼是沒盼頭。
在出租屋裡洗了個冷水澡,雪裡哆哆嗦嗦穿上衣服,帶走櫃子裡的畫和玩具小熊,回家。
在車上她腦子就不清楚,到家踢了鞋子扔了包開始說胡話。
「我房子,全款買的,你看,陽臺好大,你沒住過。」
「有地暖,冬天一點不冷,地面都是熱的,知道嗎?」
「衛生間裡,還有浴缸,可以泡澡……」
「我有錢,天天帶你,下館子,吃不完的好吃的。」
「尹春信,你他媽的,你死了,你什麼都享受不到……」
她顛顛倒倒在房間和客廳之間走來走去,開門關門,神經質撓頭,「你在哪呢?」
臥室裡和春信的合照倒扣在桌面上,雪裡一把撈過來,摸著照片躺在床上開始流眼淚。
夜晚的城市天空是紅色,雪裡發起高燒,她媽媽不放心,電話打不通連夜開車過來,第一時間給她餵了退燒藥,又用酒精擦身體。
她燒得迷迷糊糊,臉上脖子上一片紅,望著天花板徒勞伸出手,低泣著呼喊——
「對不起,我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