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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沒料到,朱沐嗣已經不復她記憶中的模樣。以前的玄序是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決計不應該像現在癱坐在地,如一團汙泥一般在苟延殘喘。
朱沐嗣聽到走下地牢的遲疑腳步聲,抬起頭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極想坐起身來端端正正看著你,可是琵琶骨痛得厲害,因此十分對不住了,只能用這副模樣候著你。”
閔安揪著長裙下襬,慢慢走近被鎖鏈捆綁的朱沐嗣,眼中已含有淚水。在走進地牢前,她打聽過朱沐嗣的情況,但親眼目睹他的滿身傷痕時,她無法抑制住悲痛之情。
朱沐嗣的臉在汗溼的黑髮中越發顯得蒼白。他默然看著一身新衣的閔安走過來,細細打量了她的梳妝,才苦澀說道:“你當真要嫁給世子了?”
閔安蹲在朱沐嗣跟前,用手帕擦去他臉上的血水及髒汙,含淚點了點頭。
朱沐嗣的手腕猛的一動,帶動鎖鏈一陣響:“我只恨當日成親之時,沒有強壓著你拜完天地,如今連你也要離開我,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閔安哽咽道:“玄序,你先別動好麼,我替你梳洗一下。”
朱沐嗣再聽“玄序”之名,知她在心底依然留戀舊情,喟嘆一聲,不再抗拒。閔安打來清水,擦乾淨了朱沐嗣的手臉,又束好他的頭髮,將他整治出一副乾淨的模樣來。
朱沐嗣閉眼盤腿坐了極久,以他玲瓏心肝,已覺察到了異樣之處。“是不是我的期限快到了?”
閔安澀然應道:“溫小侯爺領太后懿旨,再次來世子府提你過堂候審,大理寺卿已備好案詞,此次無論你應不應,大理寺都要治你的罪了。”
“也罷,總有這一天。”朱沐嗣淡淡道。
閔安凝目看著朱沐嗣:“既知如此,當初又為何要犯下逆罪?”
面對閔安清朗的目光,朱沐嗣偏過了頭,嘴裡木然應道:“你要知道,生在何種人家中,不是由得我的心意來的。我既是朱家寨人,自然要為朱家寨擔當。朱家的鹽鐵營運出了差錯,需由我出面解決麻煩,只要擋了我的道,我自然要剷除。”
閔安拽緊裙裾緊聲問道:“所以你就能肆無忌憚地使出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禍害一條又一條的性命?你助彭大人殺死含笑,用屍蠟裹住她身,反過來嫁禍給非衣;還有我那東家畢斯,死得冤,曝屍荒野,如今我想祭拜他,都沒臉去他墳頭看上一眼!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曾想過我的感受?撇開其餘的、被你禍害的性命不說,單看這麼多身邊的熟人,都與我脫不了干係,你怎麼下得了手?”
閔安雖是在質問朱沐嗣,內心卻是疼痛難當,她緊緊抓住裙裾,身子躬成半弓形,已經哭跪在地上。朱沐嗣瞧見她如此難受的模樣,有所觸動,不由得嘆息一聲,用手撫摸她的髮鬢。“是我錯了,害得你傷心,即使讓我死,也不能抵消這份罪過。”
閔安哭得淚眼婆娑:“你當真錯了,錯得徹底,不留回頭路,也不給我留一點盼頭!我本來還指望求求世子,留你一條活路,可你做下這麼多錯事,害了世子,害了幼帝,害了宮親貴族,害了百姓民眾,哪裡給我機會為你辯解一句?你也知道,去了大理寺堂上,最後只會判定為死罪,可你若是落得個死罪,我還能好好活麼!”
朱沐嗣聞言大震,發力將閔安低垂的臉捧起,凝聲說道:“你千萬不可做傻事,我犯了罪,自然要擔當責任,你與諸多罪事無關,不能一頭撞進來自己尋死!”他急急說道:“如果你要這樣犯傻,我寧願你去嫁給李培南!”
閔安一想到朱沐嗣必然會被處死,哀痛不已。朱沐嗣提起的嫁人之事,又揭開了她的隱痛。她哽咽說道:“嫁與世子,非我本意,我掙脫不了,不如隨你去。”
朱沐嗣長嘆:“有你這份心,我已滿足。餘下的,不用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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