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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宣道:「世人評蔡邕之書骨氣洞達,筆畫自如,叔父盡得其意。」
剛才謝安自陳擅長行書,隸書有所不如,謝宣說他已經盡得夏承碑的真意,這句誇將謝安抬得很高。
謝安頷首,轉頭又問衛姌,「小郎君如何看」
衛姌一陣無語,她剛才想說的和謝宣八九不離十,謝安在書法水準奇高,確實是非同一般。但話說第二道就顯得毫無看法,還有跟風之嫌。她垂著視線,繼續看字。
謝安笑道:「無妨,暢所欲言。」
衛申擔心衛姌年紀小羞怯,道:「你看不出門道也是正常,再多練幾年字就可以窺得門徑。」
如果沒有前世,衛姌還真可能看不出什麼,畢竟書法這個東西,沒到一定境界就無法意會。傳聞王羲之於今年春書寫蘭亭集序,被譽為當時第一書法。若是把蘭亭集序給才識字的幼童看,也無法講出好壞。衛姌在謝家幾年,筆練不綴,又觀摩過眾多名家真跡,於書法上已經算是有所小成。
「我再看看。」衛姌道。
謝安和衛申見她神情認真,耐心等待。
衛姌看到最後,道:「若是謝世叔原意臨摹碑文,倒讓我想到另一篇文書。」
謝宣就站在她身旁,看她小臉闆闆正正的,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有趣,這時忽然插了一句,「可是《熹平石經》」
衛姌徑直看著前方,沒有看他,臉上的表情卻是不贊同。
謝安眼中露出濃重興味,對謝宣道:「你別插話,讓小郎君說。」
衛姌道:「《熹平石經》氣勢恢宏,和《夏承碑》風格完全不同,我剛才想說的是《天發神讖碑》。篆書講究結構,字型對稱為上等。《夏承碑》是隸書,但為求公正對稱,於字型轉圜處稍顯刻意,有仿《天發神讖碑》的嫌疑,失去了筆法自然,古樸大氣。書法之道,雖然風格各有不同,但筆法不可失骨氣,此碑文卻顯稚媚。」
正廳中驟然安靜,誰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見解。
衛申目瞪口呆,差點把鬍鬚揪下一根。
謝安皺眉沉吟。
衛申道:「童子稚言,安石不必理會。」
謝安把書帛抓到手裡,「小郎君的話讓我頓開茅塞,當日臨碑時我已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只是碑文華美,筆畫結構勻稱,讓人極易忽略這點。說的沒錯,一點沒錯,此碑筆法不可取。」
他說著直接將書卷撕了。
衛申還以為他被個童子指出不足有些生氣,但看謝安神情卻是十分曠達喜悅,顯然於書法上極有容人之量。
謝安道:「令明兄,你家這個小郎君好眼力。哦,我倒忘了,你家世代皆善書,衛夫人還曾教過王右軍書法,果然是家學淵源。」
王羲之為右石將軍,又被稱為王右軍。衛夫人出自安邑衛氏,是公認的書法大家,王羲之曾拜她為師學過書法。
衛申道:「可惜了一副上好字帖。」
謝安道:「不可惜,我再寫一副其他送給小郎君,他為我指出不足,我絕不叫他吃虧。」
謝安行事隨心,當面撕了字帖這種行為在別人是無禮,在他這裡卻是再自然不過。本朝追求人性自然,想與行一致,都是名士風範。
謝宣在一旁目睹經過,眼中閃過詫異。他詫異的並不是謝安,而是衛姌。沒想到她年紀這麼小,有眼力,且敢說。要知道如王謝這般人家,別計程車子就算有什麼意見,開口前也要三思。
謝安每次於書法上有所得,都很高興,道:「你家這個小郎君還沒有表字吧」
男子成人則取字,衛姌還差著兩年多。
衛申聞言卻很高興,表字一般長輩師長所賜,賜字的人身份越高,就顯得天賦卓絕。謝安的身份才華當世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