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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家悅的媽媽其實是她的小姨。在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在外打工遇到意外身亡,姥爺和姥姥又走得早,新婚不久的小姨可憐她無家可歸,不顧婆家的反對收養了她。
後來他們又有了弟弟。鄭家悅從小就知道,雖然她跟弟弟一樣叫爸媽,但本質上是不一樣的,弟弟的長大是天經地義,她的長大是撿了一條命。媽脾氣不好,打麻將輸錢她就發火,弟弟搗蛋她也發火,家裡有點什麼事但是爸不在她也發火。爸脾氣也不好,常年跑長途本來就疲憊暴躁,回家就一躺然後嫌這嫌那,跟她媽發火一撞上,那就是雷公遇上電母,全家遭殃。但他們脾氣再不好,也是給了她一個家的恩人,她沒有任何資格抱怨。
只不過每當爸媽因為家裡缺錢或者孩子不爭氣之類的事情吵起來時,她總會默默在心裡想,這些話是不是說給她聽的,本不屬於這個家的人的存在,才是一切爭吵和抱怨的起源。
弟弟可以鬧,甚至可以因為搗蛋被爸媽直接送去武校。但即使他回來後成績跟不上留了級,即使他一直調皮,心思從來沒有放在學習上,同樣教過他們姐弟倆的小學老師說他比不上姐姐的一星半點優秀,他也不可能擔心被這個家拋棄。而她,從小就在想,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不再屬於這個家,她該去哪裡,她還能去哪裡?
這些都是沒心沒肺的許珍貴無法理解的。當鄭家悅真的把她當朋友,語氣平常地分享了自己的秘密之後,許珍貴卻真情實感地哭了一鼻子,讓鄭家悅不免尷尬起來,只好生硬地說:「你哭什麼,又不是你。」
那也是許珍貴人生中第一次明白,有人無法像她這樣無憂無慮地長大,也有人得了第一名也不一定高興,還有人連自己親生父母長什麼樣子都不再記得。在她幼小的心裡,那個快樂得像童話一樣的魔法世界,第一次向她揭開了不是那麼美滿的一角。
許珍貴替鄭家悅保住了這個秘密,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講起,也經常有意無意地叫她去家裡吃飯,雖然大多數時候叫不動。
「我不餓,不想吃。」鄭家悅總是說,「我怕胖。」
許珍貴明白,鄭家悅即使從來不說,也是會在意他人的眼光的。不管什麼時候,只要全班同學照大合照,鄭家悅永遠躲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努力縮肩膀,生怕擋到旁邊的同學。有一次春遊合影,大家亂七八糟,無意中把她擠到了前面,她嚇得連忙往後鑽,不小心撞到站在第一排最中間的祝安安,還踩了她一腳。
祝安安當時就不高興了,說:「你踩一腳也太重了吧!我腳都要骨折了,我每天還要練功的。」
鄭家悅道了歉,她還不依不饒,旁邊的許珍貴看不過去了,直接了一句:「不是道歉了嗎?天天練功了不起啊?你那腳又不是金子做的。」
這下戳疼了祝安安小公主驕傲的自尊心,她狠狠地白了她們倆一眼,一甩衣角就走了。許珍貴正好大搖大擺擠到第一排最中間,還要把鄭家悅拉過來一起站,但鄭家悅還是灰溜溜地躲開了。
結果上了初中,還是同一個片區,她倆竟然還跟祝安安同班。祝安安還是一貫的小公主做派,老師讓大家自我介紹,她說她的特長是跳舞,然後沒等老師邀請,就自個兒站上講臺跳了一段。講臺老舊不結實,她腳尖一立,一下子卡地板縫裡,半天沒拔出來,還把腳給崴了。
回家路上許珍貴跟鄭家悅抱怨:「我都沒笑話她,還第一個衝上去幫她拔鞋,她連謝謝都不跟我說!你說這個人是不是不知好歹?」
「是。」鄭家悅難得地發表了鮮明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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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許珍貴她媽看出她真的不打算走了,就也沒再勸她。
「等你自己撞了南牆再回頭。」她媽說。
「這話倒跟爸以前說的一樣。」許珍貴說,「什麼事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