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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九六九年,工宣隊進校了。工人階級領導一切了。工人階級再一伸進腳來真壞事 呀。說老實話呀,駐軍兇還講點政策;那工人宣傳隊進校實在是毛主席最失策的地方了。工 宣隊什麼東西呢,天不怕,地不怕,覺得自己是老大。這時紅衛兵已經是老三位了,到後來 就是老九了。我記得工宣隊一進校就說,我們工人階級是佔領學校的,是毛主席派來的。一 人手裡還託著一個芒果,是拿塑膠做的。講話時說,我們工人階級就是大老粗,&ldo;唰&rdo;地這 個釦子開了,一條腿蹬在講臺上。這陣兒說起來難以置信就是。當然這裡邊有個別苦大仇深 的老工人,而這種老工人正成了他們工人階級佔領學校的籌碼。有個老工人來億苦,那是賓 苦,伸出手來沒幾個指頭。億苦為了嘛呢?7還得進一步鬥知識分子。全被利用了。工宣隊 一來,馬上與駐軍鬧矛盾。而且工宣隊一進來,準有一撥人哭訴去,我們怎麼受壓,這個那 個,工宣隊就有事幹了。有個工宣隊頭頭,出個主意,把我們拉出去,到農村改造思想。解 放軍的軍訓隊、軍宣隊和工宣隊跟著。唉呀,那時真是活活要把人給折騰死。一聲哨兒,一 二三,&ldo;唰&rdo;地下稻田。好多女同學都在例假期啊,都不敢言聲,腿腫得一按一個坑兒。每 天早晨累得都起不來,大家還得站在毛主席像跟前說,毛主席毛主席今天我想幹什麼,我想 遵照您哪條思想怎麼幹;後晌兒回來,臨睡之前,累得根本直不起腿來,又得對著毛主席像 說,毛主席我今天又犯嘛錯了。早請示,晚匯報啊。工宣隊說要搞&ldo;紅海洋‐‐毛澤東思想 一片紅&rdo;,全學校能刷的地方一律刷紅油漆,大傢什麼也不幹,天天不是刷漆就是刻葵花。 黑夜沒事總備戰。你剛睡熟覺,就喊起來急行軍。不開燈,摸著黑打揹包,一跑就是三十幾 裡地。我真火,第二天沒起,我說這不是折騰死人了嗎,是不是?你們看不見女同學她們怎 麼受?我仗義直言地說了。我說我不幹了,你們愛怎麼辦怎麼辦吧!我這一講,軍宣隊那連 長還通情達理;工宣隊就急了,&ldo;啪&rdo;地一下把手裡的個鐮刀柄撅折了,說,你太猖狂了, 我看你比修正主義還修正主義。我說你呀,甭來這套,告訴你,我爸爸當工人的時候,你還 不知道在哪兒呢!那連長嚇唬我,把我拉到一邊兒,對我說明天上午寫檢查,一定寫,我保 你沒事;我說不寫,他說你混蛋,一下子這拳頭就打我肩上。咱明白他這是為我,要不是 他,那次非把我揪出來不可。那次要揪出來就環了,罪名小不了:反工人階級啊!我們這紅 衛兵多窩囊!
一九七0年春天臨分配時,學校裡突然間沒頭沒腦地傳來這麼一件事,說我爸爸是特 務。這一下工宣隊就直接滲入,找我那個烈士子女的女朋友,不下十幾次談話……這是我的 隱私啦,當時在一個老師家,她跟我整整哭了兩個小時,我也不能往深處問。據別人悄悄告 訴我,她和一個工宣隊好上了。唉,我的一切一切啊,都接上了&ldo;文革&rdo;色彩。他們多強大 啊,又是工,又是軍。那工宣隊說,這人不可靠,他爸爸是特務。你有理受屈也沒法爭。分 配的時候哪,工宣隊定了一個原則,叫做&ldo;遠分對,近分贅,不遠不近分光棍。&rdo;這就是誰 有戀愛關係就照顧你倆,遠處幹革命去;近分贅,累贅,有殘有疾的;不遠不近分光棍。他 們就把我擱到不遠不近分光棍這一類了。那天晚上念分配名單那陣,簡直跟宣判一樣。張三 哪個村,李四哪個縣,決定你的命運呀就是。那陣兒毛主席不是有條指示嗎,統統分下去。 臨走的頭天晚上,那女朋友又跟我談了多半夜。我這個人說老實話呢,總覺得素質還比較 好,歷經這麼多事從來沒因為什麼神經錯亂,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