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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了,流一地血。同院另一家看不落忍,拉著那農民叫著:&ldo;他是個精神病人,不能打 呀!&rdo;那家還有個親戚,喊著:&ldo;我們打的是房產主,資本家的兒子!&rdo;我下夜班回來,已 經完事了,否則就會一場惡戰。我真要發狂了。我看著地上的血,拿小鏟鏟起一塊小血塊, 豆腐腦賽的,放進筆記本里,我哭了。我很少哭,男子漢掉眼淚沒出息,可我掉了,嗓子眼 直往外竄火,脖子上的筋崩崩直跳,我想豁命,但歸齊還是把自個壓下了。我不傻,我想這 一拼,准算&ldo;階級報復&rdo;,我父親,我全家就更完了。裡裡外外還得指著我哪!這口氣比鐵 疙瘩還難咽,可咱爺兒們嚥了。現在我總想,我家沒有對不住鄰居的,我家又沒惡人,以前 也沒跟誰家作過死仇。再說,房前屋後還都處得挺熱乎,為嘛人都變成這樣,為嘛我們受這 個,我可說句粗話了‐‐都為了操他媽的&ldo;文化大革命&rdo;。
我想了,要打算讓家裡處境改善得好一點,就得要求進步,好好幹活,拿出真格的來, 把這口氣掙回來。
我在廠裡沒白天沒黑夜玩命的幹啊。我是車工,我那車間是全廠最關鍵的車間,也是最 累的車間,最累的組,最累的活。組裡二十多臺車床,兩班人。定額每人每月二百二十小 時,那時嘛獎也沒有,我每月都幹三百小時以上,甚至達到四百小時。除去喝水上茅房,一 站到機器旁邊就一天不動地兒。在&ldo;文革&rdo;這些年裡,我沒遲到早退過一次,沒請過一天事 假病假。熱天裡,我光膀子幹活,車下來的鐵屑落在地上直冒煙,一百度。車床的轉數快, 進刀量大,鐵屑亂蹦,有時蹦到膀子、脖子、臉上,粘在眼皮上,燙腫了,照樣幹。在二百 多人的車間裡,咱幹活把他們幹服了。年年評&ldo;五好戰士&rdo;、&ldo;大慶標兵&rdo;嘛的,都有咱 的。可是,我敢說,要拿我當時那表現擱到現在,全國勞模咱也能評上。
外邊幹著活,家裡邊不肅靜。我哥哥的神經病總受刺激,愈鬧愈兇,晚上吵得人睡不好 覺。送到醫院,出身不好又不收,就這麼死在家裡了。我妹妹本來可以留在工礦企業,我家 論經濟算&ldo;特困&rdo;,在學校評選票數又最多,憑票咱絕對該留城。可政審不臺格,滿完。送 到內蒙大糙原,一去幾千里,背著政治包袱,受那苦那罪,就甭提了。那時出身不好的百分 之九十去內蒙,出身好的去北大荒農場。她水土不服,加上心情不好,十六歲去,二十七歲 回來,已經滿頭白髮,賽白毛女一模一樣,就那樣白,這二年才變回色來。你說我這當哥哥 的心裡嘛滋味?父親在廠裡燒鍋爐,每天下班不回來,撿煤核,為他媽表現唄,天天十一、 二點回來,他神經不正常,一幫子王八蛋拿他找樂,動不動一下子把他扔在地上爬不起來。 他是神經有毛病的人呵,憲法都規定保護,那會兒沒人管這些。我這個當兒子的,眼瞧著父 親叫人折騰著玩,還叫嘛兒子?我真想找他們去,把他們全撂了,可不行,我沒別的路。有 次部隊到廠裡招兵,我咬破手指頭寫一份血書,這幾個字&ldo;誓死保衛黨中央和毛主席,保衛 祖國,要求參軍。&rdo;我想,我參軍家裡就是軍屬,政治待遇不就完全不同了。我身體棒,體 檢沒問題,又是廠裡先進,部隊想要,可一外調,說我的出身沒定下來,不敢要,還是沒路 可走。
咱這麼幹,廠裡倒也受感動,為了我出身問題,到父親單位去了二十多次,一次次碰回 來,總懸著。這麼大點兒的事,壓了我一家十年。我當年一百五十斤的摔跤能手,如今一百 二十斤,連累加氣,得了胃病,切掉一半;犯愁犯得神經衰弱,一夜一夜睡不著覺,到末了 也沒把家裡的處境改過來,算咱沒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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