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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下班,兩個人悵然地拿著一堆大單小單,站在門口,看著熙熙攘攘的人和他們一起往外走。
直到這時,他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們在上海還沒有落腳處——這也是他們之間不約而同的默契,似乎不在這裡租房子,他們就不必在此久留,燕鷗的結果也自然無恙了。
做回車廂裡沉默了片刻,季南風就開始拿起手機,快速挑選起他們今晚的住處——
季南風雖然不善與人交流,但是統籌能力和決策能力卻十分優秀,燕鷗並不擅長做挑選和決斷,季南風卻總能以最乾淨果決的速度,將他從糾結的囹圄中拯救出來。
「崽崽,我們明天一早就得過來,所以不能住得太遠。」季南風耐心跟他解釋道,「現在是暑假旅遊小高峰,醫院附近還有空房的賓館酒店,條件都比較一般。如果你覺得不能接受,我們就稍微住遠些,這樣的話明天可能需要早起。」
奔波了一天,燕鷗恨不得當場睡下,直接抱著季南風的胳膊,兩眼一閉靠到他的肩上,一如既往糾結了,但最後還是敗給了睏意:「近一些吧,早起折壽。」
季南風聽不得這話,逼著燕鷗收回了後半句,這才訂下了房間,把車就近開了過去。
儘管季南風已經力所能及挑選了最好的房間,但「旅館」註定是和「酒店」截然不同的東西。
當他們在一片高樓聳立中找到了夾在巷道里的小門面時,季南風率先開口說:「要不還是……」
但燕鷗有些走不動了,便笑道:「沒事兒,以前也不是沒住過。」
這樣的以前,是真的很久以前了。兩個人剛談戀愛那會兒,就經常偷偷跑出學校開|房。生活費足的時候,兩個人就挑最好的酒店,偶爾開銷大了資金周轉不過來,也就將就將就挑個差點兒的過夜。
那時候的條件甚至比這裡更差,但年輕人的激|情就像是兩簇烈火,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毫無顧忌地燃燒起來。
可或許是年歲長了心境變了,又或許是這麼多年錦衣玉食慣了,當燕鷗再次躺到那帶著旅店獨有氣味的雙人床時,那曾經足以承載著他們覆山翻海的一方天地,似乎變得狹窄得讓他喘不過氣了。
這一晚,他和季南風背貼著背,他們都知道彼此沒有睡著。
即便燕鷗已經疲累得快要昏厥,即便季南風也因為一天的過度社交快要斷電,但他們就像是兩個出分前一天晚上的高考生,這樣緊張地、沉默地清醒了一夜。
直到天快亮時,燕鷗已經混亂成一團的大腦,終於理出了一個答案——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再睡不慣這樣狹小的床了。因為他終於從無所顧忌的夢幻中,走到了直面苦澀的生活裡。
第二天清早,兩個沒有睡著的人乾脆起了大早,步行去了醫院。
來得早,就省去了排隊的功夫,做完一系列專案之後,燕鷗就昏昏沉沉地坐在門診門口的長椅上等待結果。
倒是慶幸昨夜一夜沒睡——他現在只能專注於眼前困頓帶來的痛苦,根本分不出心思去緊張害怕,就連讓他害怕不已的核磁,也是幾乎在麻木中就做完了。
但顯然,一邊的季南風比他清醒很多,他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嚴肅著,但卻十分克制,沒有釋放出任何叫燕鷗難受的情緒來。
燕鷗抱著季南風的胳膊,迷迷糊糊打著瞌睡,直到突然聽到門口的電子叫號器喊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才猛地驚醒過來。
「145號,劉繁語就診,請146號燕鷗準備。」
下一個就是自己了。燕鷗驟然從困頓中清醒,這時他才發現,季南風正死死攥著自己的手,他的指節都已經僵硬了,只是在順著本能將他緊緊扣在自己的掌心裡。
這麼一來,燕鷗的睏意也已經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