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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小跳嘆了口氣說,唐菲,你別這樣折磨自己了,你到底怎麼了,你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天大的事吧。最近你跟誰……跟哪個男人住在一塊兒你能不能告訴找?
唐菲說我呀,我已色衰,色衰你懂不懂。最近我跟誰也沒在一塊兒,我就是一個人呆著,一個人在家呆著,在我那個家深圳那個王老闆臨走給我買的那套單元房裡。但是我確實發生了天大的事,我越來越懷疑一個人。我跟你說過俞大聲這個人吧,就是現在咱們這兒的副省長,二十年前他在我們鑄機廠當廠長,我跟你說過為了能調換工種,我用我自己和我的寶石花手錶勾引過他,我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拎了起來,他把我轟出辦公室,卻又違反常規地調我進廠辦公室當了打字員。我這一生從來沒遇見過像他這樣的人,他使我特別畏懼又特別想親近,可我卻連一句感謝的話也不敢對他說。我覺得他是一個不喜歡表達個人情感的人,他不冷漠,但是很強硬,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當我離開鑄機廠時我漸漸忘掉了他,後來還是小崔提醒我又把他想了起來。去年小崔和二玲突然找到我,小崔的侄女‐‐小崔都有了那麼大的侄女,他的侄女考大學只差差兩分沒過分數線,他們想求我找關係疏通疏通。我想不起我能有這方面的什麼關係,小崔說得找大領導從上邊說句話。我說我不認識什麼大領導,小崔說副省長俞大聲你不認識嗎,從前在咱們廠呆過的。他說完和二玲對視了一眼,那是一種不太光明的對視,顯然他們一如既往地認定我和俞大聲有過某種關係,就像小崔毒打我時臆想的那樣,就像小崔趴在我身上臆想的那樣。對這類眼神和小動作我早就不把它放在眼裡了,讓我感興趣的是俞大聲現在是副省長。你知道我這人對國家大事從不關心,從來不看電視新聞不看報紙,我這麼晚才知道俞大聲是副省長簡直顯得可笑。我莫名其妙地衝動起來,痛快地答應小崔我可以去試試。我按照小崔提供的電話號碼給俞省長的秘書打通了電話,自我介紹說我是從前俞省長所在的鑄機廠裡一個工人,一個普通女工,一個被俞省長幫助過的普通女工,為孩子的事想耽誤省長幾分鐘時間。
兩天之後我在省長辦公室見到了俞大聲。我從來沒有像這次和俞大聲會面那樣地拾掇過自己,修飾過自己,如此地對衣裳挑三撿四,如此地對自己的臉不滿意。我知道我這是老了,我已經對自己失去了自信。我的下眼皮是青黑的,我的食指和中指叫煙給燻得焦黃。我在化妝之前做了個面膜,想提提精神,但是沒什麼作用,我的膚色簡直難看透了。我望著鏡子裡的我,發現我兩頰的皮肉居然都有點兒下垂了。我左右開弓一連扇了自己好幾個嘴巴子,促進血液迴圈吧讓我的臉鼓峰起來紅潤起來。我這不是瘋了嗎我簡直就是個瘋子。我濃妝艷抹走進了俞大聲的辦公室,頓時感到腿腳發軟。後來我發現那是因為房間太闊大了。如此闊大的房間就是為了把人襯託得渺小,我就像比往常矮小了許多。我走到他的辦公桌前,他坐在桌子後邊沒動地方,指給我桌前的一把軟椅讓我坐下。他說唐菲,咱們可是有很多年沒見面了,秘書說你是為孩子的事找我?你的孩子多大了?我說是這樣,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前夫的侄女。我儘可能簡明地說了孩子的事,因為我發現他就像從前一樣,不喜歡羅嗦和過多寒暄。說完我把那孩子的有關材料遞給他,找感覺他對我的雙手格外注意。這時我忽發奇想,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又一次大膽冒了出來,我把一隻手‐‐就是我這隻讓煙燻黃了手指頭的手伸到他臉前,簡直快要觸到了他的鼻尖兒。我說您盡可以隨便看我這隻手,您還可以……可以摸它。我一邊說一邊準備好他像許多年前那樣把我轟出辦公室,那我也不後悔。我沒有想到他竟然非常專注地觀察起我的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