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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焉的樣子。
雷聲雖然始終在遠處,可雨下得不小,白茫茫的視野裡,滿園荒草的青蔥溶化開來,順著水流蕩漾成一池碧波,那幾株向日葵隨著強風曼舞著,頻頻傾側蒼翠燈塔似的身體。我轉過蜿蜒的小路,便看見數層小小的瀑布在地窖臺階上鋪開,磚縫間叢生的荒草也鮮潤起來,葉尖上搖曳著串串銀珠,不過那地底的積水卻沒見上漲,依舊黑沉沉的波瀾不驚。
我怕不小心滑下去,便在最上層的臺階站定。這時背後傳來壺月先生略微嘶啞的聲音:“你就是在這裡碰到樓上老爺爺的?”那緩慢的調子裡夾雜著一絲異樣的波動,我不解的點點頭,正要轉身指出具體的方位,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卻推得我身不由己地栽下臺階……
跌下去的那片刻時光奇蹟般的被拉長了,顛倒的視野裡,我那麼清楚地看見壺月蒼白的面孔,扭曲的嘴唇和頹然前伸的雙手——那手指艱難的痙攣著,彷彿還殘留著長久的痛切猶豫和剎那間撕裂般的決心,一如他注視著我的眼神,明明憐憫而負疚的掙扎著,但卻難以掩藏那喜形於色地解脫!
——他是計劃好的!詢問撈起扇子的地點也好,要我帶路也好,這一切全是他計劃好的謊言,從一開始,壺月就想把我騙到這裡,然後推下去!
可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僅有一面之緣的我?還沒來得及想透著一點,我就已經重重的跌進那骯髒的積水中……
究竟哪裡出了問題呢?那老爺爺趟進水裡的時候,地窖裡的泥水明明只淹沒他的腿肚啊,為什麼我此刻卻像朝著某個無底的深淵不停的、不停的沉溺下去,漸漸的,水溫柔而執拗的阻力消失了,御風般的輕盈感讓我眼前浮現出層層濃綠,那是覆蓋著半壁天空的合歡樹,從交錯參差的葉片間,毫無徵兆地飄落下緋紅的花蕊……
那羽毛般的花朵承載著金箔似的夕照,薄雪似的紛紛揚揚降下,落向早已斑駁的青石桌棋枰,一隻骨節修長的手輕輕拈起其中一朵,低沉的笑語隨即響起:“合歡究竟有多香,只有它自己知道……”這語聲是如此熟悉,我一下子就分辨出來,它屬於砂想寺的野性少年——醍醐!絲質的羽狀花瓣便隨著他手指的移動撥弄過飽含雨氣的微風,緩緩停在了薄茶色髮絲下的瞳孔前,那棲息著寂光的眼睛幾乎與我的如出一轍,它們屬於這世上與我最相似的人——冰鰭!
冰鰭迷惑的湊近那花蕊,漸漸的,淡淡的微笑漫過他唇角:“真奇怪,這麼香,為什麼坐在樹下就一點也聞不到呢?”
醍醐眯起了眼睛,表情裡有不可捉摸的味道:“因為,他喜歡秘密……”
冰鰭詫異的瞪了醍醐一眼,突然有些焦躁的站了起來:“真是的!火翼這傢伙怎麼還不回來?”
——這不是幻象,而是合歡花所看到的現實!發生在這個庭院另一個角落的現實!領悟到這一點的瞬間,墜落在地的衝擊感震碎了眼前的景象,跌坐在地上的我,發現自己正置身於某座幽深而高峻的屋宇之中……
這房間未免太安靜了吧,靜得連衣衫摩擦的悉窣聲聽起來都如此清晰。包圍著我的空氣像清澈純粹的水晶缽,沒有一絲沉滓雜質,溢滿缽中的寂靜同樣像透明無色的膠質,隨著我的起身移步而顫巍巍的動盪起來。豪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和煦的夕照從洞開的門窗中斜射進來,微光給屋中的陳設鋪上了一層澄明薄釉。這裡看起來是某戶人家閒置的廂房,與其說是住人的,還不如說是留給時光和回憶居住——數架多寶隔子上,那些或精美或古拙的骨董色彩斑駁,浸潤著手澤,但卻完全看不見棲居其中的物怪,就像被脫下來疊放整齊的衣物一樣,它們似乎還在等待未歸的主人。
我四下張望著站起身來,習慣性的撣撣灰塵,卻驚訝的發現別說汙漬,我身上就連水跡都沒有,這就讓人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