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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帶終於被割斷。祉明探身進入車廂,試圖將李昂拖出來。但他只有一隻手,要完成這件事非常困難。他將右臂墊入李昂的頸後,保護他的頸椎,左手抱起李昂的身體,設法移動他。已經快要昏迷的李昂發出痛苦的悶哼,他全身身都骨折了,一動都動不得,稍一挪動就劇烈地痛。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似乎要對祉明說:放下我吧,別管我了,這裡多危險。我們兩個不能都死了,我反正是活不成了,別再折騰我了,我快痛死了,就讓我靜一會兒吧。
祉明看出了李昂的痛苦。但別無辦法,要活命就必須立刻從車裡出來。車身越來越燙,火勢已經蔓延到車廂尾部。他下定了決心,對李昂說:&ldo;你忍一忍,我現在要把你抱出來了。會有一點痛的,不過很快……&rdo;不等說完,他就抱起他,奮力向外一拉。李昂臉色煞白,額頭上滿是汗。他已經痛得發不出聲音。車窗太窄,祉明用不上力,只將李昂的身體拖出來一半。他一邊用盡全力繼續拖他,一邊對他喊:&ldo;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不要放棄!&rdo;在他的喊聲中,李昂還是閉上了眼睛,碎玻璃劃得他們身上鮮血淋漓。
當祉明最終把李昂拖出車廂的時候,整部車子已經在熊熊燃燒。祉明將李昂抱到足夠安全的距離,然後放下。蘇揚帶著米多跑過來,圍到李昂身邊,他看上去已經沒有了呼吸。
在熊熊火光中,蘇揚伏在李昂身上,哭得聲嘶力竭。可無論她怎樣哭,怎樣喊,他都沒了反應。
遠處,警笛呼嘯,人群漸漸聚集。
李昂被送到醫院時已處於失血性休克狀態,經搶救脫離危險,在重症監護室又觀察了一週,而後轉到普通病房。其間他進行了多次手術,全身十餘處開放性骨折,傷得最嚴重的是左臂。左手部分掌骨粉碎性骨折,部分伸指肌腱斷裂。做了神經和肌腱的吻合手術,但效果不好。左手功能沒有完全恢復,一些精細動作將無法再做了。
這天早晨,他悠悠醒來,望見旁邊有一個身影。那身影是熟悉的,又有些陌生。她正在絞毛巾,然後將熱毛巾拿來,給他擦臉。她動作熟練,充滿溫柔。他一句話都沒有,也不動,乖得像個孩子。擦洗完,她對他微笑一下,也沒有說話。而後她端來一碗熱粥,坐在他身邊,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一點點餵他。他就那樣躺著,一口一口吃著她餵過來的粥,忽然弄不清她是誰,他們是什麼關係。他記不清自己在病床上躺了多久了,甚至記不清在此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這麼好看,這麼安靜,這麼溫柔。他們是這樣的親,這樣的熟悉,像一對夫妻,那種在一起生活了很久,關係已變得很平淡、很溫和的夫妻。彼此沒什麼話,有的只是默契,還有淡淡的、無處不在的關愛。
往後的日子都是這樣。她一直陪在他身旁,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夜裡就在病房裡的另一張床上睡。他們有時會相視一笑,然後同時安靜。無聲對視片刻,又同時轉開目光,而後怔怔地沉默。這便是他們各自消化歷史的時候。但他們從沒討論過歷史。他們從沒討論過,不久前的那場災難是誰造成的,最後是誰救了誰,誰又救了誰。也沒討論過,現在是誰欠著誰,誰愛著誰,誰在妥協,誰在付出,誰做了犧牲。一切都在不言中了。他們在這件事情上的默契,與其他一切瑣事中的默契是一樣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早已在一種無言的默契中,給了彼此無言的承諾。
所有激烈的、帶有傷害性的感情成分都已蒸發殆盡,餘下的只有平淡溫和。但那正是長久而堅韌的東西。李昂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去問那些問題:你們是如何說通的?你們如何捨得分開?你們還會不會來往?他知道,那個人會永遠佔據著她心房的一角。他問或者不問,都不會影響那個人在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