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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他們遠遠地聽見林積回來，又見她被用人攔住，正停在書房門前。

劉媽一見林積就鬆一口氣，掏出東西來，&ldo;大小姐，這是剛寄來的。&rdo;關倦弓有時候短暫地出趟門，這時寄到家裡的信箋都是林積處置，她便停在書房門前，拆開信封低頭讀信。

書房門半掩，林積素來對大多數事情興致缺缺，街上的人圍著看熱鬧，她頭都懶得扭，這時自然也不會往裡看，隨手脫下蓬軟的狐毛披肩遞給用人，裡面竟然真是旗袍，叉只開到小腿，腳腕骨骼卻像法國人的雕塑般陰影瘦削，高跟鞋面上呈出一道優美的足弓。

她的影子投在門框上，格外單薄而又挺拔，以多數男人的目光看，胸脯似乎略微嫌小，但不這樣也穿不好旗袍。那時節的流行一天一個樣，但旗袍的談美從沒變過，要瘦要薄要蘊藉新潮無一絲直白肉感，就是林積這樣。何況腰窄薄得只盈一握，線條玲瓏得不可思議，光這一點就夠人口乾舌燥。

門外那道側影風流冷淡，就像一把古刀刀鞘，惹人想伸手試試內蘊之物鋒利幾何。書房裡的青年們原本在議論軍校教官的新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直到外面的劉媽接過林積看完的信，又聽林積叮囑：&ldo;這兩封先不必理會，但這封緊要。爸爸去了哪裡？叫老龐開車送去。阿霄回來了嗎？&rdo;

書房裡的一群人一下子都轉過頭去看關霄，關霄臉上蓋著雜誌，四仰八叉睡得很熟，完全沒聽到。外面的林積也只是隨口一問，轉身就往樓上走去，她的腳步聲一遠，高侖也端著茶水推門進來了，&ldo;猥瑣完了？喝茶。&rdo;

門一開一關，他們&ldo;呼&rdo;地長出口氣，&ldo;蔣仲璘，我看你那個名單的第二第三名都要往後換，鋒山公這個女公子才‐‐&rdo;

蔣仲璘那時還活著，他入外黨前是畫速寫的，鼻樑上一副厚厚的眼鏡，眉飛色舞地提筆開啟速寫本，剛要落筆，坐在他身後睡覺的關霄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呵欠，然後是一個很大的懶腰，&ldo;學長們好啊。&rdo;

林積的弟弟在這，他們也不好就這麼當著關霄的面議論他姐姐的細腰長腿，只好很正經地關照他：&ldo;功課做完了嗎？&rdo;

關霄有問必答，十分乖覺，但就是不走，直把他們耗到沒了熱情，才又伸了個貓一樣無邊無際的懶腰。用人正好也找了過來，&ldo;三少爺，大小姐叫您下去呢，說是給您帶了點心。&rdo;

一群人見到了飯點，不好再賴下去，客客氣氣作鳥獸散。關霄這才走過來輕踢龐希爾一腳，&ldo;還沒抄完？&rdo;

龐希爾早就餓了，被他踹醒，就揉著眼睛往外走，&ldo;抄合格就行，我回家了。&rdo;

後來又過了好幾年，龐希爾在軍校宿舍裡住下，聽其他住宿生們插科打諢交流某些床笫之間的&ldo;所思所感&rdo;，聽到某一句話，腦中靈光一閃，他突然明白過來，關霄那時候是故意的。

年輕男子之間談論這些話題再正常不過，關霄多數時候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但他喜歡林積，喜歡到不能容忍別人把她當成談資，連他自己把&ldo;喜歡&rdo;二字和那個名字放在一起都覺得是褻瀆。他覺得那個人和整個世界都不一樣。

可惜少年人的喜歡往往不值什麼錢，乾乾淨淨的少年心氣早就被鋒山府後院那場火燒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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