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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是闔眼養神,不意就這麼睡著了,衛青再睜眼,發覺這回自己倒是好好的躺在榻上,去病不知什麼時候醒了,又坐在一旁的案前忙碌,想來是怕擾了自己,他也只點了盞很昏暗的小燈,人湊在燈前,專著太過,素來筆直的背脊都有些彎曲。燭光打在霍去病臉上,半明半暗的光影下,眼下猶有青黯之色,下顎線條亦繃得緊緊的,冷峻嚴肅外,有重罕見的凝重。
霍去病正奮筆疾書,聞聲也未抬頭,只很快說了句:&ot;舅舅再休息一會兒。&ot;便又忙碌起來。兩人上午才分手,霍去病醒來見衛青此刻突然至此,也略感詫異,只他現在腦中正有千頭萬緒,無暇相問。
衛青喜歡霍去病工作時的神采飛揚,這種忙得六親不認的專著摸樣,與他在戰場上類似,冷峻嚴肅,可又十分值得信賴,彷彿什麼艱難險阻都能舉重若輕。
衛青心裡雖有事,卻是越遇繁巨越能冷靜自若的人,當下便把自己的事放下,有意相助,可他才碰到案卷,霍去病已哼了一聲,飛快掃他一眼,明顯嫌他幫倒忙,衛青嘿了一聲,看著他不語,霍去病只得停筆另推了很大一堆文案給他,順手還把燭臺往他那邊挪了挪,衛青就著燈光看起來。大漢雙璧不再說話,各自埋頭,卻很快在公務中找回了他們慣有的默契,配合得天衣無縫。
接近天明,兩人才把事務大致理清了,霍去病很滿意,他摸摸發燙髮沉的額頭,覺得疲倦又輕鬆,忽然想起些什麼,對衛青歉然一笑道。
&ot;舅舅還沒吃東西吧?&ot;
衛青經他提醒才想起來,只忙到此刻,倒沒了腹飢的感覺,只覺久坐疲倦,便伸伸臂答道。
&ot;不餓,陪我出去走走。&ot;
霍去病起身就與他向外走,天際有雲,殘月晦明不定,軍營很靜,卻是外松內緊,兩人就漸漸向營外走去,霍去病看得出,衛青此來有心事,他也並不打擾追問,只陪著衛青徐徐踱步,口中與他說著方才的公務,權當排遣。過了一陣,衛青果然開口道。
&ot;去病,我是擔心。&ot;
霍去病並不大驚小怪,只停步安靜的聽著。這種樣子,讓衛青覺得很舒服,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徐徐道。
&ot;十幾年前,汲黯大夫就說,將軍馬放南山之日,方能天下太平。&ot;
&ot;漠北一戰,要花多少錢,我明白。可不戰,怎麼能有太平?那時候我想,不要緊,打完這一仗,百姓就能休養生息,最少有二十年好日子,也是值得的。&ot;
&ot;可我今日去看子毅,他家清肅至此,不是他一人,不是他們那一閭。你我一路從朔方回來,路上百姓生活如何,你也看見。&ot;
&ot;都說大漢今日威加海內,百姓活得卻比當年更難。&ot;
更深的話,衛青沒說出口,霍去病也明白了。他越年長,便越有體會,對兵家而言,真正的制勝之道,不在於&ot;如何勝&ot;,那是細枝末節,而在於抉擇&ot;當戰與不戰&ot;。當戰與否,往小處說,是趙破奴在浚稽山戰場上瞬間的選擇,往大處解釋,卻是尋找&ot;忘戰必危&ot;與&ot;好戰必亡&ot;之間的平衡。而這一平衡的微妙,自古以來,又有誰敢自道精通?
可,衛青作為大漢統帥,可以說,這二十多年來,差不多是這個人一手落實了大漢對匈戰事,乃至這一刻,這個人卻意識到,是收手的時候了,已打不起了。
偏偏,這意見正與陛下的施政相反。陛下就在不久前,才下了一道求賢詔,道是&ot;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ot;,又能有什麼是陛下數十年來念茲在茲的&ot;非常之功&ot;?
而衛青的地位太特殊。他是太子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