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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嫻兒定了定神，心下立時瞭然：書房後面是安姨娘的寒香齋，胡氏有事到那裡去，倒也不稀奇。

正這樣想著，耳邊卻隱隱聽見寒香齋的牆內起了一陣騷亂，不知是誰喊著&ldo;別驚動了人&rdo;，一路跑了過去。

鄭嫻兒略一遲疑，扶著小枝的手穿過了那道海棠門：&ldo;安姨娘這裡忙什麼呢？&rdo;

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雖然神色憂急，卻也並沒有失了禮數，一路引著她進了堂屋。

房內，安姨娘和胡氏兩個人伏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床上那小小的一團‐‐那被子裡包著的小娃娃自然就是錚兒了。

這會兒，那可憐的小傢伙正抱著胡氏的胳膊咳個不住，喉嚨裡發出刺耳的喘氣聲，簡直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了。

婆子匆匆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拿了塊布巾往水裡一蘸，撈出來草草一擰便蓋到了錚兒的小臉上。

幾聲劇烈的咳嗽之後，錚兒似乎稍稍安靜了幾分。

胡氏直到這時才得空抬起頭來，冷笑地看著鄭嫻兒：&ldo;喲，這會兒你倒有空瞧熱鬧來了！怎麼，沒到花園裡找人鬼混去？&rdo;

鄭嫻兒看著錚兒不住地掙動著的小手，皺眉不語。

胡氏嫌惡地眯起了眼睛：&ldo;你能不能出去？我怕你這蕩婦的眼睛看髒了我的兒子！&rdo;

鄭嫻兒嘆了口氣，抬頭向安姨娘道：&ldo;我看這孩子病得急了些，這吸熱氣的法子雖不錯，卻未必盡善。不如找一隻浴桶來裝滿熱水，上面架一隻大竹籮，把孩子放在上頭蒸一蒸。哮吼這病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還是儘快叫大夫來開一劑定喘湯的好。&rdo;

安姨娘想了想，忙轉頭吩咐婆子：&ldo;還不快照三少奶奶的吩咐去辦？&rdo;

婆子答應著去了，安姨娘才笑言：&ldo;三少奶奶年紀輕輕，見識卻不短。我這裡一屋子的人，也只有秀芳看出錚哥兒患的是哮吼，想不到你竟比我們都明白。&rdo;

鄭嫻兒低頭笑道：&ldo;我是市井出身，自幼見的人多。&rdo;

安姨娘斂衽道了聲謝，又笑道：&ldo;我原說小孩子的事儘量不要請大夫，免得驚擾了太太，倒折了這孩子的福。如今既然三少奶奶已經見著了，不如就乾脆鬧騰起來，請個人來看看吧！&rdo;

鄭嫻兒笑道：&ldo;錚兒是樓家的長房長孫呢，多大的福受不起？再說生病尋醫問藥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太太知道了也只有心疼的，哪能算是&l;驚擾&r;？今日你們若不肯請大夫，太太只怕反而要生氣呢！&rdo;

這時婆子已麻利地把浴桶和竹籮取了過來。鄭嫻兒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當即告辭。

意料之外的是，胡氏竟低著頭送了出來。

鄭嫻兒站在海棠門邊，笑道：&ldo;大嫂快回去吧，這幾天記著多給孩子蒸一蒸熱氣，多餵他些溫水也就好了。&rdo;

&ldo;你這個人的心眼倒不壞，&rdo;胡氏冷冷地道，&ldo;可惜終究不是個好人。&rdo;

鄭嫻兒笑了一聲，轉身便走。

胡氏卻又在後面說道：&ldo;朱氏已經把她表妹關起來了，明裡說是教她學規矩，暗地裡還不知怎樣呢。那兩個人都不是善茬，你跟她們結了怨，以後只怕不會好過。我勸你今後還是少招惹幾個男人吧，久走夜路必撞鬼……&rdo;

鄭嫻兒沒有等她說完，徑直帶著小枝走遠了。

深夜，落桐居內寂無人聲。

一道人影借著圍牆和花木的掩護潛行而來，無聲無息地鑽進了主屋的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