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第1/3 頁)
墓園在寧波的遠郊依山而建。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沈若臻沉默不語,下車踏在故土的地面上,一片深灰色磚石,在闊別的年歲裡打磨光滑,縫隙結滿了青苔。
一排排墓碑環山安置,呈整齊的階梯形狀,冬日寒冷蕭索,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幾個人在掃墓祭拜。
項明章帶著沈若臻登上石階,每一座墓碑之間種著一棵樹,給陰沉的墓園增添了一點生機。
走到第七排,項明章停下,說:“前面第五個就是你父親的墓。”
他猜沈若臻一定有許多話要在墓前訴說,傷心悲哭或是懺悔來遲,不宜有外人旁觀,便道:“去吧,我站在這裡等你。”
沈若臻說:“好。”
項明章叮囑:“有事就叫我。”
沈若臻“嗯”了一聲,獨自朝前走去,他來到寧波,走過最後這短短數十米,世界竟然已過了滄海桑田。
一座乾淨的石碑,沒有貼照片,正中刻著“沈作潤之墓”,角落是生卒年月,死亡時間模糊了具體日期。
沈若臻彷彿被打了一巴掌,他正對墓碑,彎曲雙腿“撲通”跪了下去,膝頭重重地磕在磚石上,震起一環飛塵。
雛菊緊攥了一路,沈若臻把花束放在墓前,留下滿掌溼綠,開口湧出無盡的酸澀:“父親,我來給你磕頭了。”
沈若臻彎下腰,額心觸地,不知痛地碰出“咚”的一聲。
他對著沈作潤的墓連磕了三個頭,最後一下沒有起來,跪伏著,按在地上的雙手青筋分明,舊憶回溯,全是他不孝的罪狀。
四四年秋,沈作潤在深夜突發急症,連人帶椅子一齊從桌邊栽倒,沈若臻經過門口聽見動靜,衝進去就見沈作潤摔在地板上痛苦地□□。
沈若臻奔過去把沈作潤抱上床,命管家趕緊備車,然而眨眼的工夫,沈作潤睜大的瞳孔變得渙散,在沈若臻懷中猝然沒了氣息。
父子二人時常談經濟,談銀行經營,談時局命途,沒想到臨終卻來不及留下半字。
沈若臻怔了好一會兒,霎那幾乎呆痴,他回頭向姚企安確認:“管家……我叫你備的車呢?”
姚企安哽咽地說,來不及了。
沈若臻一整夜抱著沈作潤的身軀,等天亮之後,他紅著眼睛出來,吩咐姚企安暫時隱瞞父親的死訊,只稱是抱恙。
生死之事,怎能作謊,姚企安連嘆了兩聲“造孽”。
就這樣,沈作潤的屍身停在臥房裡,公館上下的僕人不知道,同僚友朋也不知道,遠在大洋彼岸的妻子和女兒都被蒙在鼓中。
周圍無人懷疑,因為孝順的沈少爺神色如常,每天照舊去銀行上班,並且代父親處理工會的事務。
直至五日後,沈家正式發了訃告,公佈沈作潤離世的訊息。
出殯當日,沈若臻親自為沈作潤穿衣淨面,他永遠都忘不了,父親的身體早已冷硬如磐石,皮肉散發著腐壞的濁氣。
那場喪禮請了許多賓客,極其盛大,沈公館門前的長街上擠滿了圍觀的人,在哀樂與悲痛的掩護下,沈若臻運出了一大筆送往前線的物資。
後來,管家護送沈作潤回寧波安葬,分別前,沈若臻承諾等戰事平定,再到沈作潤的墓前磕頭認罪。
沈若臻直起身體,涕淚滿臉,額心沾了一層灰塵,他自述道:“篡改親生父親的死亡時間,利用身後事完成任務,謊稱回鄉守孝實則秘密轉移。”
“三宗罪,父親,你怨恨我嗎?”
“來到這個時代,其實我偷偷想過,會不會在寧波找到你或沈家的蹤跡,可我沒有查,我想我不敢面對。”
“這幾十年你獨自在這裡,想不想母親和妹妹?是不是很孤單?”
四五年的初春,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