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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的商鋪屋簷下掛著不少密密的彩燈,每個彩燈之下都墜著用彩紙包著的花簽。
那販賣花簽的小販正在吆喝,見兩人走近,忙抬頭道:「兩位公子抽兩個花簽吧,看看能得個什麼好話。咱們這些詩都是文人大家所作,在花神殿開過光的,夫妻抽到了可保白頭偕老,恩愛一生。同窗抽到,可保仕途順遂,前路無憂。」
「文人大家。」
謝相迎看了那頭頂的花簽一眼,攤子上凌琅已丟了一錠銀子過去。
小販將二人領到一片懸掛的花燈下,道:「這邊是同窗之誼。」
「要夫妻。」凌琅沉聲道了一句。
「夫妻?」那小販看了凌琅一眼,心下會意,忙為兩人換了地方。
「什麼夫妻。」
謝相迎悄悄擰了凌琅的胳膊一下。
凌琅吃了痛,也不生氣,只略略一笑,從那花燈之下拽下一枝用彩紙包著的花簽。
「正是繾綣情濃時。」
凌琅看著手裡的簽子,往謝相迎眼下遞。謝相迎瞥了一眼,心道這大家的文采也不怎麼樣,作起詩來跟凌琅的大白話竟沒有一點兒區別。
「該這位公子抽了。」那小販提醒道。
謝相迎在墜滿花燈的屋簷下轉了一圈,伸手抽了一張紅色的紙。包著花簽的紅紙被開啟,謝相迎看到簽子上的字後愣了一愣。
「是什麼?」
這花簽裡都是吉祥話,怎麼能叫這人的神情如此凝重。
凌琅低頭去看,卻見薄薄的竹片上寫著這麼一句話。
「真亦假時假亦真。」凌琅將這句話念出聲來。
「正是繾綣情濃時,真亦假時假亦真。」他將這話重複了一遍,問那小販道,「這兩句詩是何人所作?」
那小販撓了撓頭:「這,小人也不知道,大半是路過的文人,只留筆墨不留姓名。」
文人才子們喝酒賭詩向來是隨處提筆,好些話都是小販從茶樓抄來的,也不知怎麼抄了這麼一句不知所云的話來。
小販見凌琅一身玄衣,謝相迎又披著雪白無暇的狐皮大氅,便知這兩人不是普通人。他笑了幾聲,道:「若是不滿意,小人再贈二公子兩簽。」
他的姿態很低,生怕得罪了哪位官家的貴公子。
「不必了,我對這位郎君之情日月可鑑,便是那簽中的『真』。」凌琅面上沒有笑意,一雙眸子定定落在謝相迎身上。
凌琅說他的情是真的。
半張臉埋進雪色皮毛中的人神色微怔。謝相依沒有說話,只從那攤子上取了筆在彩紙上落下幾行字。
「交結滿鋪青絲繞,正是繾綣情濃時。
一朝別離輕相見,常將無時當有時。
茫茫萬裡江河路,雁字錦句書難行。
真亦假時假亦真,每向夢中還說夢。」
寥寥幾筆不能與文豪比擬,卻將這不詳的詩句變成了思君之言。
凌琅看著紙上熟悉的字跡,心下忽有酸澀之感。當日北上去的匆忙,不曾與謝相迎好好道別,從冬日離去到夏日歸來,足足六月未見,卻不曾想竟是永別。
謝相迎讀的詩不少,最喜那挑燈看劍的豪放派,卻不知為何今日落筆,儘是滿紙怨言,婉約之風。
他放下筆,那花簽販子看到這麼幾句,連聲叫好。倒不是這詞寫的有多絕妙,是這短短時間內轉換詩情的能力實在是高。
寓情於詩。
六個月的時間,謝相迎寫了足足三十七封信。放過信鴿,去過驛館,也託北去的官員稍過信,但從未得到一個字的回覆。凌琅從前用他的時候,日日寫信訴盡衷腸來討他的計策,不用他的時候,居然如此鐵石心腸,連句問候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