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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記下了。」
長歡離開後,琉雙用雲香絲被子蓋住自己,蜷縮著身子,輕輕顫抖著,慢慢任由眼淚浸濕絲被。
她沒有和任何人說,今日被一眾鬼修包圍時,她到底有多怕,他們不懷好意的笑聲,腥臭的體味,還有無數朝她伸過來的手,慘白可怖的臉,全都令她恐懼極了。
與宿倫大人說的那番話,並非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她其實很難過,她死死按住心臟,才能止住那幾乎快要溢位的難過和傷心。
活了上萬歲的樹爺爺說,世人貪嗔痴,最難過的當初情之一關——
你愛一個人,那人卻不愛你,你若自己都不珍重自己,就會變得很可憐。
琉雙不想變得可憐。
她天生地養,自從出世以來,到如今攏共不過兩百歲,對於那些活了千萬年的仙妖神魔來說,她實在太小了。她卻從不覺得自己渺小,反而開心充實,她的一百年用來學習人情事故,懵懂長大。另外百年,全部用來愛晏潮生。
對妖君晏潮生來說,這一百年,或許只是眨眼間,徵戰無聊時的消遣。可對於琉雙來說,是她的半生。
琉雙捂住唇,努力把哽咽聲壓下去。她想要更加堅強一些,至少等晏潮生回來,即便回答從來沒有愛過她,她也能落落大方地離開他,告訴他:她沒關係的,百年過去,她已經不像才化形時那般無知脆弱,她一直在努力長大,想要獨當一面。
將來哪怕真的離開他,她也可以獨自吞嚥消化傷心和難過,還能笑著對他說一聲珍重。
然而這樣一個夜裡,她回到家,就像蝸牛躲進自己的殼,千紙鶴被柔風吹得飄飛,每一縷燈光都透著安撫,她忍不住抽泣。
平生才會相思,愛晏潮生這件事,她用盡了所有的溫柔與心意啊。
這一夜鬼域逢幾十年難得一見的陰年,換作人間,就如同六月飛雪奇景。在鬼鴉啼叫下,夜半時分,鬼域淅淅瀝瀝下起了一場雨。
與人間的雨水不同,鬼域的雨是黑色,夾雜著濃烈鬼氣。
鬼域鮮少下雨,對於鬼來說,這樣的雨水是難得的天降甘霖,對於仙和其餘萬物來說,不亞於腐蝕之毒。
琉雙推開窗,看見院子裡的花海沐浴在雨水之下,全部奄奄一息,根脈被侵蝕。
她連忙道:「長歡!」
並沒有人應她,長歡不知去了何處。呼呼的罡風直刮,地面頃刻便積攢了薄薄一層黑雨。萬籟俱寂,連鬼鴉都不見了,天地間彷彿只剩她一個人。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嫁給晏潮生做妃子這件事,她做得多麼失敗,除了長歡與宿倫大人,還有平日冷著臉的伏珩將軍,她鮮少認識其他人,連求助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賦予生命的萬物,就在眼前慢慢凋零。這些都是她的回憶,她存在過的證據。
縱然琉雙與鬼域格格不入,可來了百年,這片小小的天地,幾乎成了她的家。她站在廊下,看著精心呵護的院子在暴雨之下面目全非。
直到院中那顆高大的鳳凰樹,也開始收起了枝條,透明得快要消失。琉雙終於忍不住披上斗篷,跑了出去。
她張開雙手,指尖才恢復些許的嫩綠色仙力,源源不斷地朝著鳳凰樹湧去。
這樣的舉動只能延緩它被侵蝕,沒法真正救它,琉雙試圖找出什麼為它擋雨,可是在鬼域,仙力顯得孱弱又渺小,即便她凝出了結界,片刻那結界就碎裂了。
沒人幫她,原來她連凝出遮風擋雨的結界,來保護這個院子都做不到。
雨水落在她身上,腐蝕的疼痛令她悶哼一聲,跌倒在地。那一刻,她終於有些明白樹爺爺當年說的話,仙草應當生活在仙子理應存在的地方,吸收月華朝露,不忘大道,踽踽修行。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