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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母親不願意他們起衝突,她最擅長忍。
這時候已經將他抱到窗戶底下,小床旁邊,而陸喬鑫靠在椅子上摸著肚子喘著氣,用他那八個音節的潮汕話將他們母子再次罵個狗血淋頭。
楊惠心慣於忍耐,她仍能在骯髒的罵聲中低頭收拾碗筷、再拖地、洗衣服,最後安排兒子上床睡覺。
到時候要上學,而他的戶籍還未解決,楊惠心找陸喬鑫商量,同樣又被罵了回來。
陸喬鑫罵人的時候看起來可真不像是接近六十的老頭,他精神矍鑠、老當益壯,彷彿還能再活六十年。
然而陸慎還是上學了,這都得益於陸喬鑫終於大發慈悲出門一趟,去找他那位神秘的朋友幫忙。
回來少不了打他一頓,或許是因為在外受辱,陸喬鑫對他的恨意更增,龍頭柺杖揮得虎虎生風,在他背後下橫來豎往無數道淤青。
那時候陸慎還不到七歲,他無法反抗,只能忍住不哭,用一雙過於成熟的憤恨的眼睛盯牢陸喬鑫。
陸喬鑫打完了、打累了,坐下來歇口氣,一面喝茶一面對上陸慎憤恨的眼神,呵呵地笑,&ldo;怎麼?恨上我了?&rdo;
陸慎咬緊牙關,擦掉快要溢位來的眼淚,仍在嘴硬,&ldo;你是我爸,我不會恨你。&rdo;
&ldo;你樂意叫我老爸,老子不樂意你當我兒子。你懂嗎?&rdo;
&ldo;可是你一坐牢大兒子就不要你了,你大老婆也不要你了,只有我媽肯照顧你。&rdo;話音剛落,陸喬鑫操起柺杖一陣猛打,口中反覆唸叨著,&ldo;誰跟你說的?誰跟你說的?我他媽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這個掃把星,一出生就沒好事,打死你,打死你才幹淨,一了百了!&rdo;
實心木棍落在年幼的陸慎身上似雨點密集,而他長得瘦弱,又比同齡人矮小,根本受不了,很快暈了過去。
還好有鄰居報警,社會福利署上門,工作人員揭開他的舊衣裳,目睹血肉模糊傷口,有年長女性忍不住掩面哭泣。
於是他被送進福利院,一年後經過法院批准又被楊惠心接回來,但這一回陸喬鑫顯得更加蒼老,一眼看過去,是隨時都要咽氣的狀態。
楊惠心依然每天打三份工,天未亮就起床,深夜才回家。
陸慎得到一隻新書包,楊惠心替他整理制服時像往常一樣叮囑,&ldo;你乖乖的,不要和爸爸起衝突。&rdo;
&ldo;我儘量。&rdo;他瘦得很,在教室坐第一排,又受一幫&ldo;古惑仔&rdo;排擠,學生生活也很不如意,但他大部分時間投入學習,至少有幾位老師給他肯定。
楊惠心摸摸他的腦袋,挎上一隻洗得發白的碎花布小包,匆匆出門。
陸慎就此與陸喬鑫之間相安無事,直到他十二歲那一年冬天,十二是一道坎,他的生日更是不祥。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當年的最後一天,楊惠心在茶餐廳洗完三百隻碗之後下工,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只能弓著背在繁華熱鬧的街道蹣跚而行,身邊人有的約會,有的買花,有的要去維多利亞廣場看新年煙花,而她要去等晚班車,著急回去陪兒子過生日。
好不容易到地點下車,仍有一段荒無人煙的路程等在前方。
那一夜燈光溫暖,似上帝的柔情,照亮旅人回家的路。
道路右側有樓宇再做外牆返修,今天施工工人全體休假,個個去迎接新一年。
四周圍空曠無人,就在某一個無法預料的時刻,一塊水泥板越過簡易木架砸在楊惠心頭上,她倒地時手裡還提著預備帶給陸慎的小蛋糕‐‐五塊五,最低價,只有巴掌大。
如今也碎了,碎在水泥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