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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呂不韋那樣判斷,只是一時被感動的結果。
清醒後,他覺得自己的這種判斷未免偏頗。這一件事處理好了,那一件事處理好了,一個時間,事情都處理好了,很難就說往後的事情就可以處理好。畢竟,嬴政還是一個孩子。
說呂不韋的時代已經結束,嬴政的時代已經開始,是講一種情勢。嬴政雖然是他呂不韋的兒子,但那只是一種事實,而且是一種不能公開,因此是父子雙方都不能確認的事實。另外還有一種事實,而這種事實是公開存在著的,那就是嬴政是君,他呂不韋是臣。如今,嬴政聽了韓非的話,要把大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對他呂不韋這樣的重臣,要清除。作為臣子,呂不韋必須聽從,別無選擇。這樣,今後,嬴政將掌握權柄,呂不韋需退出朝班。僅此而已,這不能就說嬴政時代勝過了呂不韋時代。
二十四、後事(2)
在此前提下,即在大的情勢不能扭轉的情況下,呂不韋所思考的,是自己還能夠做些什麼。
呂不韋進秦國,舉子楚,說華陽,除障礙,固國基,強國力,一切的一切,都是要實現自己滅除六國、統一天下的宏願。如今,大願未酬,自己卻不得不退出朝班。這樣,問題擺在那裡:所謂嬴政時代,是繼續對準既定目標、沿著呂不韋開闢的道路前進呢,還是改弦更張,走上另外一條道路?
八月十六日,呂不韋之所以整日苦讀《韓非子》,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要從中尋找答案,看看韓非對此有什麼見解。
還好,呂不韋發現,韓非的論述與自己原定的目標是一致的,不同的是途徑。韓非是要運用加強君權、運用賞罰來實現目標,而且,呂不韋領會到,如果真的照韓非的主張辦,或許能夠更容易地達到目標。呂不韋進而看到,拋開賞罰之說先不去論它,就其實質來講,自己在朝中的攬權專政的做法,是完全符合韓非的主張的,只可惜,他呂不韋是一個臣子。無論如何,他呂不韋並不是想為自己攬權,並不是要拋開君主,自己專政。攬權、專政,為的是實現自己的抱負,同時也為的是自己的兒子。他原來的設計是在嬴政小的時候,他代替嬴政行政,一步一步地向既定目標前進,等嬴政長大,他們父子一起,繼續向前,直至目標,實現宿願。一切條件決定,他跟嬴政之間的父子關係是隱秘的,不能夠公開的,他呂不韋處於一個臣子的地位。先前,他從沒有想到這會對他實現目標造成妨礙。儘管自己是一位臣子,但大權在握,可以自由地做他想做的事。另外,他也用不著考慮自己的所作所為嬴政會不會喜歡。只要他認定要做的,便是對嬴政有利的,因此嬴政沒有理由不高興。即使嬴政一時不高興,他,呂不韋,作為父親,會及時加以開導,讓兒子明白事理,而且他相信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
現在出現了新的因素,從而形成了一種意想不到的局面:自己的作為實際上對嬴政形成了傷害,而且還構成了威脅。是啊,一切都變了,原來認為天經地義的事,現在卻統統是大逆不道!
真是的,同樣的事情自己做起來就是大逆不道,而由嬴政做起來則是天經地義……
但感慨之後,呂不韋還是產生了一種慰藉感:他不懷疑,嬴政會照他所做的做下去。
慰藉感之後,又有傷痛湧上心頭。
人嘛,總不會不想到自己。自己會失去許多許多。權力、地位,統統不復存在了。
將要失去的,最最讓呂不韋不能接受的,則是太后,也就是趙女。
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他很早就失去了她。但當初,他們還能夠見面,儘管關係變化了,一切接觸都得慎之又慎。後來兩個人分離,一個在東,在邯鄲,一個在西,在鹹陽。幾年後又重逢,進了宮,關係進一步發生變化,但畢竟可以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