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教妻,行山(第1/4 頁)
黃尊素在妝臺邊的圓几上坐下,一副準備詳談的模樣,問道:“你是說,納妾?你喜歡怎樣品貌的?”
姚氏胸口一揪,暗道,他果真是有此意的。
她作為主動提起話頭的人,倒先傷心起來。
她遂將心兒一橫,直言道:“我看那韓府的鄭姑娘就不錯。相貌端正,聽著也是識過字、讀過書的。雖是做下人的,但在韓府侍奉大小姐的掌事丫鬟,與那蓬門小戶請的幫傭,自不可同日而語。況且,我瞧來,老爺與她……”
黃尊素見妻子滔滔不絕之際忽地剎住,立時逼了一句:“我與她怎麼了?”
“老爺與她,頗有談興,想來也是中意她的。”
黃尊素輕笑一聲,帶了嗤音,卻不像方才晚膳時那樣,能聽出慍意。
“老爺笑什麼?”姚氏越發不掩飾自己的委屈,“老爺是覺著我在拈酸吃醋,故意說反話?”
黃尊素搖搖頭:“沒有,我覺著你,倒是現了真心。夫妻間就該如此,心裡有不痛快,莫要藏著掖著。”
“那老爺給句準話,可相得中那鄭姑娘?”
“阿馨,”黃尊素微微傾身,喚著妻子的閨名,執起她的手,嘆口氣,緩緩道,“你已不是閨中懵懂小女子,難道看這大千世界還如此簡單,認定男女之間只有情愛慾念?實話與你講,那位鄭姑娘,確實令我刮目相看。但我渾無想將她納進門來做個小妾的念頭。我只感慨,她不但是個忠僕、有幾分膽氣,竟還生了賢者的心思,眼觀紮實天地,而非虛渺幻境。”
姚氏聽到“紮實天地、虛渺幻境”八個字,頓覺耳熟,抬起頭,小心地問:“老爺是說,她不像你們東林書院所鄙夷的心學末流?”
黃尊素點頭:“陽明先生的心學,本是上乘的學問,我東林書院的人並沒有門戶之見,我們反對的,只是有些後輩,將心學的路子走歪了。不去說他們,說回這個鄭姑娘。今日我半道回府,確是有關涉她主僕二人安危的事,要請她稟報韓府。我乃一府推官,她乃韓小姐親隨,此事光明磊落,你不必疑心生暗鬼。”
姚氏赧然,“嗯”一聲,遜了嗓子辯解道:“我本未多心,只是家裡婆子說,老爺與她從前廳回來時,被她叫住,你們,你們又於耳廊下,說了好一陣話。
黃尊素笑道:“沒錯,正因此,我對她,才有賢者的評價。當時,她告訴我,她們姑侄,在漳州打過官司,硬是將險些被族中佔去的宅院定了名分,得以賣出,換來七八十兩銀子。姑侄二人,想用這筆銀子,在松江設個義塾,專收貧家子弟,男女不限。此事,她稟報過韓小姐,韓小姐頗為贊同,但叮囑她先來問問官府中人,如何比較妥帖。”
原來如此。
姚氏眼裡的悽愴哀怨之色,淡隱無蹤,她的腦子,彷彿也迴歸了正常的運轉。
姚氏語帶愧意道:“老爺,我今日午間問了鄭姑娘,為何自梳。她說在家鄉見了太多女子所嫁非人的情形,不願自己也過那般光景的日子,若有餘力,還想幫襯別個。當時我只當她矯作粉飾、居奇而沽,確是我偏狹了。”
黃尊素擺擺手,示意妻子無須再自責,說道:“這鄭姑娘,是真心要做此事,連銀子數目都報出來了,她那個侄兒,叫鄭守寬的,明年也十三了。她姑侄二人又不是簽了身契,她自然不願侄兒跟去顧府繼續做小廝,正好將書院放在侄兒名下,侄兒也能在裡頭讀書、考舉。鄭姑娘只是嗟嘆,我大明屋價低廉,福建那邊偌大的院子,百兩銀子都賣不到,不知能支撐書院幾時。韓小姐倒是贊同鄭姑娘的義舉,但她並不執掌韓府中饋,就算明年嫁進顧府時有一筆豐厚嫁妝,顧府卻已有一個文哲書院,她一個顧家媳婦,公開和孃家的侍女另辦學塾,恐有流言蜚語。不過,她們主僕二人也在謀劃,韓小姐傳授繡藝,學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