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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澤鎮說我活不長久,盛澤楠的暴怒卻令我不解。
若真能就這麼嚥下氣該多好,我便可以去尋我的家,再也不用在仇恨裡掙扎浮沉。
盛澤楠把我死死攬在懷裡輕聲安撫著,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多言,也不搭理他。最後他把我小心地放在塌上,眼神溫柔而深沉:「阿清,等我回來。」
我如同被操縱的偶人,木然地盯著上方殿宇的穹頂。他做什麼,說什麼,似乎都已經與我無關。
很快,盛澤楠離開,換成盛澤鎮守著我。
他給我端藥來,我不想喝,一把掀開那瓷碗,重重地摔在他腳邊,碎成稀碎的磷光。
盛澤鎮盯著碎片盯了很久,良久才對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這句話就像魔咒,困擾了我近半生,我疲倦地癱倒在床上,不想開口。
「沈府被燒的那年,我父親染了惡疾逝去,我和阿楠當時都沒有想過害你們家,至於之後,阿楠也是為了完成父親的願望才不擇手段,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盛澤鎮一點一點撿起那些碎片:「可能你不記得,當年我也和你一起相處過,次數不多,只不過我對你記憶猶新,所以那年杏子街,我放過了你。」
他在馬車裡看了我一眼,馬車慢慢走遠。
我平靜道:「你還不如將我抓走,在那時就殺了我。」
那樣,我就不用眼睜睜看著爹在我面前被烈馬踐踏,不用眼睜睜看著梓晨在我面前執劍自戕,不用知道如今的真相,真心的錯付。
盛澤鎮在原地看了我很久,突然說:「沈陌清,其實這世上有很多迫不得已,很多言不由衷。」
這句話熟悉又陌生,我卻不記得是從哪裡聽見過,只覺得十分可笑。
他們所謂的迫不得已,就是踩碎其他人的脊樑走向至高之處,他們所謂的言不由衷,就是以一人心意決定萬人命運。
不再是反抗的羔羊,而是嗜血的惡獸。
盛澤鎮在我身邊沉默地待著,沒多久,有御林軍通報舊朝士兵來犯,讓他出兵鎮壓。
舊朝,原來已經是舊朝了嗎?
盛澤鎮「嗯」了一聲,囑咐門口兩個士兵看好我,才踩著戰靴離去。
我慢慢鬆開緊緊捏著的手心,那裡握著一張陶瓷碎片,因為力道太大,已經割破了手心。
我用另一隻手舉起碎片,慢慢地挪到無力的那隻手腕上,用力一劃,避開致命的動脈,並能讓熱血一直流著,浸染身下的被褥。
晚間有侍女來送飯時,推門見我跟個血人一樣橫躺在榻上,了無生氣,尖叫著打碎了手裡的飯菜,門口兩個士兵也聞聲趕來。
對於這樣一個我,他們自然是不設防的,立刻有個人上前來探我鼻息,雖微弱,但還是有的,喜道:「活著,還活……」
後半句,他沒有說完,因為我一下子從床上彈起,將他擊暈。
不及另兩個人反應過來,我又出手迅速地把他們統統制住,拿了幾根繩子來五花大綁地捆著,再堵住他們的嘴。
看了看其中一個士兵身上的甲冑,我把它脫下來穿在自己身上,這才想起來手腕的傷口,隨意找了根絲帶纏上。
血不再流了。
在死之前,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既然盛澤楠就是盛弘,我也沒必要再心慈手軟,禍害遺千年,同我一起下地獄也是好的。
走出門,我發現這裡仍是皇宮,並沒有被燒,繞著宮巷走幾圈也是熟悉的道路。
我憑著身上甲冑矇混過關,現在本就是比較混亂的時候,沒誰想到會大費周章查詢一個小兵的身份,我直奔宮門。
行到半途,身後突然有涼風襲過。我猛然回頭,出手如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