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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槿的呼聲自耳邊掠過,駿馬嘶鳴,四蹄踩碎落葉。
墨刃手挽韁繩目視前方,他看到崎嶇的山路自兩側飛快挪移。
忽然想:若非毒素侵體,他可以直接輕功趕去的。
萬幸騎術倒也沒落下。
墨刃悄然繞過了楚言與燕洛對峙的那片山崖,縱馬繼續向上。
拐上山林坡路的時候,侍衛安靜地回憶自己的這兩輩子。
……他不是第一次違逆主上的命令了。他其實真的不是一個聽話的侍衛,也不是一把趁手的劍。
更不是一個值得深愛的情人……畢竟,他如今就正在辜負主上深情的路上。
那麼,他於殿主而言,究竟是什麼呢。
林路已盡,眼前霍然開朗。
山崖上,楚言陡然變色——他不敢置信地望著熟悉的黑衣身影,騎馬出現在更高的崎路上。
「——阿刃!?」
山間的烈風吹開侍衛頸後高束的長髮,還有他身後鼓動的玄黑衣擺。
墨刃眉眼間盪著一派清明冽光,他神情很淡。毒素、病痛與前塵的陰霾,彷彿被這陣風一起吹散了,被遠遠地拋在馬蹄後。
他不知道,但主上還在喚他阿刃。
那麼,他便是主上的阿刃。
窮盡兩生,僅此一聲呼喚而已。
逆風仰頭的時候,墨刃對上了白華的視線。
白華正軟綿綿地垂著臉,面頰染血,他用僅存的一隻眼珠痴痴地看著墨刃縱馬而來。
白華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了,他剛剛一直在看著燕洛,但這時視線落在了墨刃身上,那隻眼睛彷彿在替他說話:
墨侍衛,墨侍衛呀,你來殺我啦。
你的殿主為了救你不惜染血,你卻要來殺死我?
殺了我,你的毒就此無解,你要親手斬斷自己活下去的最後一點希望啦?
墨刃取下掛在馬鞍上的長弓,又撈出一根羽箭,很平靜地抬起了手——右手握長弓,左手搭弓弦。
他暗道:你休想。
前世被你陰毒得手,今生,你的血休想再弄髒我的主上。
弓是兩端漆金的玄木硬弓,弦是細而韌的獸脊生筋弦。
而那手,是蒼白而有力的,淡淡凸出消瘦的骨節的一雙手。
墨刃於馬上展臂,挽弓如滿月。
楚言猝然變色:「——阿刃,住手!!」
幾乎同時,山崖另一側的燕洛瞠目欲裂:「——住手!!」
快馬賓士之中的墨刃保持著彎弓搭箭的姿勢,扭頭望過來。
看的卻不是楚言那一側,他看的是燕洛。
那一刻電光石火,燕洛意識到自己失言,猛地撇開了眼。
他心口驚跳,暗想道:這楚言好生狡猾,竟叫身中劇毒的墨刃來詐他,若非自己反應得快……
他還沒來得及在腦中想完這句話。
下一個瞬間,燕洛聽見尖利的離弦破風之聲。
他聽見鷹群受驚振翅,齊齊高鳴。
他聽見……
——哧!
利矢貫穿了白華的脖頸。
光陰與流雲似乎凝固在這一刻。
旗杆之上,白華的脖頸竟然是仰著的,他彷彿是釋然了,坦然迎接這一場死亡。
又彷彿是回到了孩提時代,坐在巫咸教的毒蟲窟裡,那個白衣孩子靜靜仰望天光,等待著一場與什麼人的相遇。
幾息之後,血色氤開。白華緩慢地垂下了臉,停止掙扎的四肢搖曳在半空。
痛苦之色從他的眉間解脫而去,那僅存的一隻眼睛失去了光澤,瞳孔散大……他死了。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