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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的語氣,委屈的眼神,趙如卿頗有些惋惜地嘆了一聲,往後靠在了寬大的龍椅上——該來的總是要來,想要逃避的往事在故人面前是非說不可的,她點了點頭,坦然得幾乎無賴了:「是,朕記得。」
這話聽得顧蘭之忽然心一酸。
他多年的找尋在現在終於得到了結果,但卻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大團圓,而更像是一場夢的破碎。
眼前人的態度再明顯不過了,遺忘的唯一原因是不夠重要、不值一提,所以才會輕易地拋在腦後。她想起他,也不過只是因為他恰好出現,或者更殘忍現實一些,她也沒想起他們之間當年到底有過什麼,她不過是叫人去查了查他的從前,才意識到這原來是個故人。
記得又如何呢?
方才她問的話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她在問的將來,何嘗不是在對過去給予一個蓋棺定論的評價?
他們之間的那樁往事,在她看來不過是他拿出來的籌碼,她一定在認為他想要用這份籌碼換一個遠大前程。
他當然能理解為什麼她會這麼想,她是皇帝。
皇帝就是這樣的——或者擺弄權勢的人都是這樣的,他們眼裡看什麼都比旁人更實際更冷漠,他們習慣性抽絲剝繭一樣地去找尋一件事的動機,如此他們才能更快地解決眼前的問題,才能掃清自己前進路上的一切障礙。
當他不用面對一個皇帝來坦誠自己的愛意時候,甚至可以稱讚他們這些玩弄政治的人冷靜自持。
可當他面對曾經的愛人是現在的皇帝時候,他覺得自己無法冷靜也無法去理解,此時此刻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現在否定一切,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不要做這個什麼探花,他可以回去滄地,抱著回憶過一輩子嗎?
想到這裡,他重新又抬頭看向了面前的女帝,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他方才那一問已經把勇氣全都用光,這會兒又只是喊出了「卿卿」兩字。
這算不算冒犯呢?
對著皇帝喊她的名諱。
算不算犯上?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心頓時沉了下去。
趙如卿看著眼前人,倒是有些感慨。
卿卿這個小名,她已經很久沒聽人叫過了。
她親爹趙蒼從前是這麼喊她的,但自打做了太上皇,他老人家對她也換了稱呼。
而她現在是皇帝,身邊其餘的人,就沒這個資格喊她的小名了。
往前數,就算她還沒做皇帝的時候,這小名叫的人也少,只有在小時候,長輩才會這樣叫她,她長大之後,名字忽然變得金貴起來,叫的人少,知道的人也少了。
當初她在滄地和顧蘭之遇見,為了隱瞞身份,便省略了姓氏,直接報了個小名……
想到這裡,她再次看向了眼前的顧蘭之,她看到他臉上顯而易見的失落,不免覺得有幾分憐惜了。
若他是個女人而她是個男人,這便是一個被無情男人玩弄了感情的女人,苦守若干年、找尋若干年,最後找到那個負心漢,那負心漢還不打算給她一個名分,準備隨隨便便打發了她的悲慘故事。
她想起來宮裡清河公主經常看的那些無聊話本,裡面這樣類似的故事層出不窮,常常看得她淚眼婆娑,大罵男人都不是好人。
她現在似乎已經完美地扮演了「負心漢」這個角色,就差冷血無情地打發他離開,再翻臉不認帳了。
心虛地輕咳了一聲,她看到顧蘭之因為這動靜又抬頭看向了他——他眼眶有些濕潤,大概是真的委屈了,看起來就好像小鹿一樣讓人可憐。
「從前的事情便不提了。」她和藹地看著他,「你如今已經是探花郎了,應當多往前看。」
顧蘭之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悶悶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