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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陣咳嗽聲,謝玄扶著門進來,興許是走的太急,披著的裘衣已然滑落,落在門檻外瑟瑟吹拂。他緊走幾步,猶帶著外邊的風寒,那張端方闊長的臉雙顴凹陷,已經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樣子。
“三哥,咱們家雖說風光榮耀,到底已經不比從前,自從我辭了軍職,身子一直不見好轉,怕也熬不了幾天了。子混畢竟是一脈單傳,流著叔父的骨血,由他掌領北府兵的軍權,我也放心。等過段日子,我就向朝廷上書,先給他一個軍職。至於和袁家的婚事,不如先放一放,我去託王珣給袁山松說和,你看怎麼樣?”
謝琰微微一愣,赤紅的雙目看著前方,過了半晌方轉眼,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謝混。從側面望去他雙膝跪地,唇緊緊地抿著,眼中神情複雜,雖看不透在想些什麼,卻有種說不出的冷漠清峭。
謝琰蹲下去,單手握住他的領襟,俯身看著他:“孽障,你如果眼裡還有我這個爹,就實話告訴我,你不要袁家的女兒,是不是自己早就有了主意?”
謝混略扯了一下嘴角,眼神明澈如堅冰,緩緩答道:“不錯,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說完就聽啪的一聲,謝琰揚手又狠狠甩了他一記耳光。
“啊——”婢女們嚇得失聲驚叫,全都篩糠似得打了哆嗦。別說是她們,就連謝道韞這數十年來,也沒見過他們父子發生這種直面衝突。
謝琰猛地慫開他,喘著粗氣說:“畜生,給我牢牢記著,這巴掌是你欠袁家的!”
淡玉色的頰上一記鮮紅的掌痕,火辣辣地疼。血像條小蛇般,蜿蜒地從嘴角鑽出來,沿著他峻俏的下頜,緩緩淌到喉結上,彷彿是一抹胭脂滑過白皙潔玉。謝混抹乾血跡,再抬頭時已浮起意態輕慢的笑。
“呵,一巴掌抵一輩子,孩兒多謝父親成全。”
像是終於達到了目的般,他心滿意足地站起來,低頭行了一禮。也不等謝琰發話,就自行向門外走去。經過謝玄身邊時,他忽又停下腳步,略遲疑了一下說:“叔父,退婚的事就勞煩您了,北府兵的軍職我會接手,等到旨意降下來,我就立刻去赴任。”
謝玄露出一絲驚疑,隨即笑著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叔父信你,但願不要辜負了為叔的期望。”
從門裡剛出來,迎面的風拍在臉上,凜凜酷寒中,夾雜了一絲微燻的暖意。雪已經停了,皚皚地堆在庭裡的松枝頭,壓的幾乎承受不住。冰水無聲消融,露出蒼綠色的一點松針。
回想那一夜在山洞裡,冰封的天地,不覺已經過了半月的時光。他閉上眼,至盡還記得那夜篝火的溫度,有個聲音在背後幽幽地說:“我喜歡你,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
寒波不溯流(上)
群山蜿蜒環抱,蒼穹在頭頂栩栩展開,宛如一卷傾世名畫波瀾壯闊,放眼掃去一片蒼茫碧草,青色連綿。巍峨旌旗在風中獵獵招搖,隱見上面繡“晉”的墨金大字,旗後一排人馬浩浩蕩蕩,皆身穿羽林甲冑,頭盔上插一束紅纓。
舊曆三月十五,正是每年皇家祈福的日子。
車輪緩慢,鎏金飛角的宮輦從眼前滾滾碾過。天青色的緙金緞簾子撩起一角來,裡面的人探出頭,盛妝瀲灩,神色略有些疲憊。
道路兩旁擁著人山人海的觀潮,爭相笑著競睹,你推我趕,夾雜著小孩子嚷鬧的哭聲。人群中只有一個女子是安靜的,喧鬧中反而顯得異常惹眼。她的眉心描著一朵花鈿,杏眼水眸襯著唇上嫣紅的胭脂。
君羽扭過頭,正視著那個女子的臉,總覺得有些眼熟,似在哪裡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那女子望著她,只微微一笑,車輦重又向前行去。
“公主,看什麼呢?”侍女也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瞧去,並沒有察覺到特別之處。
“沒什麼。”君羽放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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