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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時局亂了,哪裡有什麼真正的安穩呢。
寢堂低垂的兩層冰綃帳裡,隱約透進夏日清晨的亮光。姜鸞蜷縮在床上,在睡夢中不安地摟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又夢到了洛水裡漂流的那一夜。
苑嬤嬤哭著把她塞進大箱籠裡,推進了洛水支流。
那時候已經入秋了。自從六月裡得知二兄唯一的遺腹子也沒保住,她在臨風殿裡睜著眼,整夜整夜地睡不著,三四夜便得了熱風寒倒下了。從此一場大病接著一場小病,直到入秋都不怎麼好。
京城再次動盪的那個秋季的黑夜,她當時正發著熱,身上穿得又單薄,迷迷糊糊地蜷縮在黑暗的木箱籠裡,耳邊是嘩啦啦的流水聲。她神志不清地睡了過去。
箱籠是在深夜時翻的。
被江水裹挾著,打著旋兒,撞到了江中心的暗礁上,木料撞得四分五裂,她被江水浪頭打落江底,又渾渾噩噩浮上江面,等她恢復了意識時,她發現自己手足並用,緊緊抱著一截浮木。
在那個難忘的夜晚,她像一具浮屍那般順江漂流了四十里,入了秋的江水裡混雜上游漂下的冰凌,冷得鑽心。
她手足僵硬,像一具真正的浮屍直挺挺地漂在江面上,對著頭頂星空,緩慢移動的彎月,人早已被凍木了,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不願想。
直到清晨時分,她的浮木在江水拐彎處撞上了江灘。
東邊初升的金色陽光照耀在冰冷江面,也映亮了她裹在身上濕透了的大紅金邊石榴裙。
————
姜鸞蜷縮在床上,細細的肩膀無聲顫抖。
夢裡的入了秋的洛水,幾乎寒涼到了骨子裡。
「真冷啊。」她閉著眼,喃喃地道。
肺在水裡凍壞了,自從那一夜,她連路都走不遠,多走了幾步就咳喘得像是拉破的風箱。
從小跟在二兄身後練了一身的好騎術,從此終生再沒能上馬。
從夢裡猛地醒來時,天光大亮,盛夏的日頭明晃晃地從窗欞縫隙裡照進屋子裡。
她是被一陣喧譁聲驚醒的。
「公主,好訊息!」
幾個大宮女興沖沖地進來,「裴督帥遣了人送東西。嚯,把從我們這兒弄走的那匣子金丸送回來了。剛稱了十足斤,分量沒少。」
姜鸞沒睡夠,只覺得頭疼腦脹,呼吸隱約還帶著上輩子喘不過氣的感覺,指尖緩緩按摩著太陽穴,
「他還算是守諾。對了,除了金丸,我從二兄那邊討來的木盒子呢?二兄給我壓箱底的私房錢,昨天他見面分走一半,應該還我一半。今天有沒有一起送過來。」
「對,也送來一個方木盒子,沉甸甸的鋪滿了長金鋌。應該就是公主說的晉王府拿來的私房錢了。晉王殿下對公主真好。」
「那就對了。」姜鸞躺回了床裡,「頭疼,讓我再睡一會兒——」
她突然一個鯉魚打挺驚坐起身,「等等,把木盒子稱一稱。裡面的金鋌還剩下多少。」
夏至喜滋滋道,「不勞公主吩咐,早稱過了。整整六十斤足金哩!」
姜鸞:「……」
「怎麼了?」夏至看她神色不對,驚慌起來,「裴督帥下手太黑,昧去的金鋌太多了?」
「不是,正相反,他拿少了。」姜鸞越想越覺得難以相信,
「不對勁。他手下要養兵,缺錢缺的厲害。送到眼皮子底下的金錠不拿,不像他做事的路子。除非……他自己找到更好的路子了?」
夏至愕然問,「什麼更好的路子?」
「不知道。」姜鸞懷疑地喃喃自語,「該不會是把中旨調走的十之其四,都攔下了吧。」
夏至聽得不明不白的,春蟄這時從門外面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