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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之可惜,有點門路的都趕緊託人躲開。張晏然一來無錢,二來無勢,三來不會託關係找門路,雞肋自然要讓他來啃。這人也很有點意思,有位同年還算有幾分良心,暗地裡和他說了門道,指點他先賒點銀錢打點打點,把這雞肋甩出去,好歹換個過得去的地方就任。他但笑不語,靜待那人說因果、擺利害,答謝也謝的滿誠懇,誰知人家前腳剛走,他後腳就上吏部領了調任文書,當天就千里赴任去了。膽子也不小,單人獨騎就敢上路,日行數百里,靠的是匹好馬。也就是說,這人手上還是有幾兩銀錢的,不過沒拿來託關係找門路,花在了買馬上。何敬真贈的那幾百兩銀子,節餘就是一匹名叫赤焰的良駒。一人一馬跑了三天,入了廣合縣境。雖然在臨行前做過功課,將廣合的情況摸了個三四分,心裡知道大概,但親眼視親耳聽,那況味仍是個&ldo;苦&rdo;,且苦出了邊界。他是真沒見過守著這樣廣闊豐美的地塊,還能出來逃荒要飯的、易子相食的、隨地倒臥的。秩序還亂,成群結夥趁火打劫的、翻牆入戶偷盜的、路上公然強搶的。豪強們更比別處豪橫數倍,圈田佔地向來不和府衙遞招呼,點足人手,&ldo;呼啦&rdo;一圈圍過去,往看中的田地上釘樁壓界就完了,敢攔著的打死不論,府衙也不吭氣,由著他們胡來。
之所以說是雞肋,無味就無味在這份苦和亂上,可惜也可惜在廣合千真萬確是個好地方,好山好水好田地,整個中原漢土,找不出第二塊這樣好伺弄的地。春天播下糧種,費點心思照管,到了秋天,它能帶來別處兩至三倍的收成。弄到今天這步田地,其實更多的是人禍。整個廣合的生機興覆,關鍵在於兩條水,一條是楚水支流盧衡河,東西向橫穿廣合縣境,另一條是沱江支流白河,南北向縱貫廣合。兩條水滋養兩岸田地灘塗,水糙豐茂魚蝦肥美,絕佳的地利。但那是在河道通暢的情況下。漢土連年戰亂,廣合與蜀地、西南相接,幾易其手,接手的都想著刮一把就走,哪個會顧著日後,仗打了幾十年,河道也荒廢了幾十年。於是擺在張晏然面前的,就是兩條辨不清河道,看不見堤壩的禍水,遇澇無疏通倒灌進城淹死無數,遇旱無澆灌桑麻禾麥顆粒無收。不大不小的一個爛攤子,人生地不熟,加上身邊一群老三老四的滑吏,別說一壺,多少壺都夠他喝的!
要問張晏然使的什麼法子去收拾整治,他用的是最笨的那種,親力親為,勸課農桑,以身作則,張榜招來勞力疏浚河道,滑吏們不是不聽使喚不愛動彈嗎,那他就自己上。疏浚河道時每日與河工們一道吃住,弄的兩腳泥水、滿身餿汗。表面上看來,他使的是笨勁,事過境遷後,才知道這個人當真不簡單‐‐他不差遣不役使,甚至不言不語,光埋頭幹他自己的,這叫什麼?這叫攻心。滑吏們和百姓們一樣,都是人,一顆心也都是肉長的,和來地皮上刮一把就走的&ldo;流官&rdo;們不一樣,他們世居於此,按著中原安土重遷的老理,他們的子輩孫輩也當生於斯長於斯終老於斯,有誰比他們更盼著這兒好?如果連個千里做官的外鄉人都不為求財,都能風裡雨裡、泥裡水裡地為這地界操心勞碌,他們憑什麼袖手看著?!
以此,到任仨月後,張知縣偶然從河道上回一趟縣衙,發現裡邊忙碌著呢,都老實極了。師爺們掌刑名的、管錢糧的、理雜務的,各司其職,積壓的案子審清斷明,朝廷派下來的賑濟錢糧出入清楚,隨便翻一本看看都十分清慡。見他進來,眾吏都有些不好意思,殷殷勤勤打手巾奉茶水,報起事務來也實在多了,有什麼說什麼,場面話撇下去,剩些&ldo;乾貨&rdo;,半天不到就報完了。張知縣也不多說,對著眾吏道一聲辛苦,就又匆匆忙忙回到河道上去了。當時眾吏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想著這新官怎麼仍舊淡淡的?敢是方才報事務時有差錯麼?後來才知道,新官那是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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