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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麼又下去了?」元榛聽著聲兒問。
「……沒事兒。」苟杞慢慢吞吞回。
兩分鐘後,苟杞在淅淅瀝瀝的雨聲裡翻開劇本到指定頁……她盯著劇本里「江湖」女朋友的臺詞半晌下不了嘴。
「怎麼了?」元榛問,表情沒有半點異樣,彷彿他真的不知道她怎麼了。
苟杞抿了抿唇,硬著頭皮,徐徐道:「你別趕我走,她們瞎說八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了。你不嫌棄我臉上的胎記從小就偏袒我,你脾氣不好但是從來也不跟我發火,你逃課跟人瘋鬧回來總是記得給我帶份炒牛河……我一點也不羨慕她們衣櫃裡那些漂亮衣服或者她們桌上不知道什麼名堂的瓶瓶罐罐,我就是願意吃你的炒牛河,就是願意跟你好。」
元榛眼睛注視著苟杞,耳邊迴蕩著他刻意提煉出的那句「就是願意跟你好」,他輕輕咳嗽著,教了她一句「專業點兒,對臺詞也得有眼神交流」,繼續往下順臺詞:「到底是小縣城的犄角旮旯裡長起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太輕易就被小恩小惠打動。你別光把心撲在我身上,你也轉頭看看別人,我這樣庸庸碌碌一直掙不出溫飽線的人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啊,你自個兒長點心吧。」
苟杞的目光彷彿粘在劇本上了,她伸手捂了捂自己的紅耳朵,片刻,鼓起一縷勇氣眼神虛弱地望過來,克忠職守地繼續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你這兩天一直找茬到底想幹什麼?是你跟我在沒人的教室裡親的嘴兒,我就是要纏著你,我要跟你好到牙齒掉光。」
元榛仍舊注視著苟杞,他這回刻意提煉出的是「我要跟你好到牙齒掉光」。他輕輕壓了壓胸口,雖然眼前這位演技稀爛的對手「演員」臺詞吞音且不怎麼敢與他對視,但他的心跳卻比在片場時還要劇烈。
——苟杞後來曾試圖向胡不語求教,「為什麼只是對個臺詞也需要眼神交流」,如果不把詞背下來,真的很難兼顧看詞和看人。元榛路過聽到,藉故支開了一臉詫色的胡不語。
苟杞面色漲紅,頭越來越低,聲音越來越小,她讀完臺詞不見元榛接腔,不解地抬起頭問他:「不繼續了嗎?」
元榛神思恍惚,片刻,眼珠烏黑注視著她,輕聲說:「我突然想起來通告單改了,後面拍攝的不是這段。」
苟杞嘩啦啦往前翻著劇本,藉以掩飾自己的羞臊,她硬聲問「那是要對哪段」。元榛本意就不是真要對臺詞的,他適時揉了揉眼,表示自己困了。苟杞聞言如聽天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繳了他手裡的劇本,再抽出他背後倚著的高枕,不由分說將他放倒在床上。
「不至於這樣,只是稍微有點困而已,」元榛聲音低啞地笑著,又定定地瞧著她,輕聲抱怨,「雨聲有些吵。」
苟杞聽了陣落雨聲,好心地給他出主意:「不然給你講個故事?」
元榛面不改色地改口:「……也不是很吵。」
2
元榛的高燒在天剛破曉時徹底退下來了,他早餐吃了兩個蛋清喝了半碗粥便上樓繼續休息去了。他的重感冒似乎也有了一點點起色,說不定再悶頭飽飽地睡一天就能好個大半了。
苟杞功成身退要離開時,元榛突然出聲叫住了她,叮囑她把桌上剩下那個煮雞蛋給吃了。
元榛趴在護欄上向下望著,苟杞抓著煮雞蛋仰著脖子向上望著,晨光落在兩個曾經生死與共的人身上,令人不由會意微笑。
元榛:「小苟,東斜路上有個萬達你知道的吧?」
苟杞笑容斂去,默了默:「……不要叫我小苟。我知道。」
元榛:「小苟,再去買些衣服,你這三套衣服我看太久膩了。」
苟杞微微繃著點臉,又默了默,不屈不撓:「……不要叫我小苟,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