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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線之害不可列舉,臣僅就其最大者言之。夫華洋風俗不同,天為之也。洋人知有天主、耶穌,不知有祖先,故凡入其教者,必先自毀其家木主。中國視死如生,千萬年未之有改,而體魄所藏為尤重。電線之設,深入海底,橫衝直貫,四通八達,地脈既絕,風侵水灌,勢所不必至,為子孫者心何以安……籍使中國之民肯不顧祖宗丘墓,聽其設立銅線,尚安望遵君親上乎?”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上綱上線到忠孝的高度,沈葆楨也只得徒嘆奈何。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朝廷內還在為電報爭執不休的時候,福建又爆發了一起與這條電報線有關的弊案,這讓本來就風雨飄搖的福臺線雪上加霜。
沈葆楨剛剛上書奏請鋪設福臺電報線,各國就聽到了風聲,紛紛跑來福建遊說。當時沈葆楨的計劃是修一條連線臺灣和大陸的線路,福州將是大陸側的登陸口。丹麥大北公司事先疏通了閩浙總督李鶴年,予以其大筆賄賂。李鶴年就指使福州通商局草簽了合同,把整個工程從水線到陸線全包給了這家公司,搞得輿論大譁。
沈葆楨得知以後,一怒之下告去了朝廷,說咱們剛跟洋人作了海陸約定,李鶴年這麼幹,不是等於自己扇自己耳光麼?結果朝廷責成李鶴年立刻收回陸線,大北公司出了錢,也揪著他不放。李鶴年左右為難,忽然想到了丁日昌的那段往事,也如法炮製,煽動當地農民把電報線全拆乾淨,對朝廷有了交代。而大北公司方面,李鶴年在1876年2月25日派了唐廷樞去談判。談判的結果是合同取消,但是工程費用照付,足足付出了15萬兩白銀之巨。敗國之臣,無能竟至如斯!
同樣是以百姓制夷,丁日昌就玩得高風亮節,而李鶴年則玩得無恥之尤,兩下比較,高下立判。
經陳彝、李鶴年這麼一鬧騰,朝廷也沒了興趣,沈葆楨也只好死了心,福臺線終究沒有建成。那些回收的裝置全都扔在庫房裡,無人問津。等到一年後丁日昌打算修臺灣電報線,開啟庫房調撥這批物資時,驚訝地發現已經全部鏽蝕無法使用了。
丁日昌一心要建臺灣電報,但他深知沈葆楨失敗的原因,所以上奏摺的時候避而不談福臺,而是建議修一條臺灣島內電報線。這樣頑固派就沒了口實,他們對臺灣蠻荒之地沒興趣;而洋務派也心滿意足——只要島內網路修完,等到時機成熟時徐圖緩進,接一條海底電纜過去,就能與大陸連通。此所謂拆屋開窗之計,沈葆楨拆屋不成,丁日昌再開窗子就容易多了。幾經折衝,於是朝廷終於批准了他的請求。
丁日昌派了電報學堂學生蘇汝灼、陳平國主持設計,武官沈國先負責施工,自光緒三年(1877年)七月初十正式開始建設,到九月初五完工。一共設立了兩條電線,一路是從臺南府城出去,到安平鎮海口;一路從臺南府城到旗後,也就是今天的高雄,全長40多公里,共設了3個電報局,分別位於臺南府城內右營埔、安平鎮鯤身和旗後。
這是中國第一條自行設計、施工並掌管的電報線,建成的地點不在大陸,卻在臺灣,不能不說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唯一可惜的是,受制於頑固派的阻力和財力的限制,當時尚不能把臺灣與大陸以電報相連,丁日昌對此引以為憾。他的遺憾一直到10年以後,才被臺灣巡撫劉銘傳實現:在後者的籌劃下,從福州川石島鋪了一條“閩臺海纜”直通淡水,全長達433裡,創下另外一箇中國第一,從此臺灣與大陸聯絡日益緊密起來。
這一條閩臺電纜用得相當久,日據時期也用,二戰時期也用,二戰勝利後臺灣迴歸祖國以後,還曾經用這條線與福建外海的川石島電信局進行通訊,一直到1949年把它截斷。後來加拿大出了一位臺灣史的研究專家史康迪,他從1982年開始就試圖找到這條電纜,走遍臺海兩岸,爬梳資料,一直到今天仍舊沒有放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