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第1/6 頁)
寧澹記得第一次喝皋盧茶。
那個盛夏格外燥熱,他的管事羊豐鴻倒給他一杯冷茶,他雙手捧著仰起脖子一口氣喝下去。
在此之前,他的飲食總是囫圇吞進咽喉裡,從不花時間細品,直到那日才知道,原來舌尖嘗甜,舌根嘗苦。
苦得他默不吭聲地捏著杯子打了個顫。
羊豐鴻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
他仰起頭,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覺得有趣。
等過了一會兒,濃重的苦味漸漸消散,齒頰間泛上微甘。
羊豐鴻才笑著彎下腰,溫聲對他說:“小公子,這是皋盧茶,可清熱解毒。雖然味苦,卻是好物,小公子莫要慌張。”
寧澹一點一點嘗著這滋味。
從傍晚等到深夜,寒意已經溼淋淋地浸透了他的前胸和後背,身軀緊繃似銅鐵,抵禦這徹頭徹尾的冷意。
夜風呼嘯經過耳邊,他無意識伸出五指捕撈幾l縷,在心中將昨日復現了一遍。
他想到他是哪裡出了錯。
那根本算不得邀請。
他想找個參考,想著真正的邀請是什麼樣,於是想到了沈遙凌給他的那封信。
字裡行間雖未明言,但彷彿滿紙都寫著清清楚楚的一句話,我想見到你。
寧澹眼眸空茫,微微啟唇,低聲一字一句地揹著那封信的一部分。
——【花燈很好看,你想看嗎?】
頓了頓,寧澹再啟唇,改了幾l個字,聲音變得更小些,很快飄散在風裡。
“蟠龍盤你會喜歡的,你想看嗎?”
又停頓了更長的時間,寧澹接著喃喃自語地背那封信。
——【我想和你一起看。】
他下頜線緊了緊,又低聲地重複一遍:“我想,和你,一起看。”
再接著背。
——【如果你不來,我會生氣,我生起氣來嚇人得很。】
寧澹停住了。
他想到信紙上畫的那個拿著漁網、氣得跳腳的小人。
過了好一會兒,他也沒察覺到自己的嘴角微微彎著。
“如果你不來。”寧澹低而又低地說,“我也不會生氣的。”
他排演一般,又將這幾l句話連起來,無聲地含在唇齒間,反覆唸了好幾l遍。
直到與它們熟悉些,不至於被它們磕碰了嘴。
直到最後,連山風亭的燈燭都熄了,他是被滯留下來的最後一個人。
寧澹沒急著走。
他想著花燈節過去了的夜晚,他在幻象中看到的那個沈遙凌。
在瓢潑大雨裡等他,最後失望而歸的沈遙凌。
雖然,理智明知那是預言中並未發生的部分。
但胸腔仍被扯著,隱隱作痛,腦海中總是那個身影,揮之不去。
她也一定覺得這個滋味很苦吧,跟他如今嚐到的一樣。
不。
只會更苦。
還好她沒來。
寧澹心中再一次這樣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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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沈遙凌被薅出去聽了回講座,同窗們便時常上門。
今日是由李萼來給她送新的弟子服。
沈遙凌轉學塾轉得十分匆促,放假前弟子服還沒能及時做出來,她每日是穿著常服出入。
堪輿館的弟子服與典學們的制服相似,底色蒼青,如竹林如遠山,如深春的原野大地。
穿在沈遙凌身上,削肩細腰,袖口緊束長髮高盤,既有少女嫵媚風流,又有幾l乎模糊了性別的清冽颯爽。
李萼捂著臉,盯著她的眸光閃閃。
“……好,好好好。()”
沈遙凌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