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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死死盯著裴桓意氣身影,灰白渾濁的眼球似欲由那眼眶中掙出。
他向來是不服老之人,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覺察到,自己手中握著的,不過是一盤散沙,想要再歸攏抓起,卻是既不從心也不從力。裴晏呈上來的蓮子羹毒的只是他的身體,可裴桓決絕離去的背影,卻讓他的心頭都不由得突突跳了幾下。
不可,他尚且還年輕,不過才十六年光景。
裴桓面目猙獰地出了殿門,籲出好幾口濁氣,才將周身那凌人的殺意給按下幾分,可心下的狂躁之情卻怎麼也壓制不下,似是盈滿了盛於心口,馬上便要噴湧而出。
談什麼母妃?
不過就是一把賤骨頭罷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一朝便鳳凰,卻不慎跌進了萬丈深淵的賤骨頭罷了。
眾人都俯在那個懸崖口望著她的屍首,用眼睛覷著,用手指點著,用嘴巴笑著。而自己,拼盡全力自下往上爬著,一著不慎,便又被人踢回了谷底。
這麼多年的不管不顧他都承受來了。而現下,那個人又為何要做出這樣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這天底下,還有什麼樣的眼睛是他沒看過的,什麼樣的酒靨是他尋不到的?又何必於自己面前說著這些噁心人的話?
他說自己眼睛隨她,裴桓便恨不得要剜了這醃臢東西。
……
信王裴桓僅憑一己之力,便將太傅及何清堯送至刑部聽候發落的訊息,終是在群臣之中傳開。
往前親皇太子裴晏之人,此時不由得惴惴不安。其本以為,裴晏為嫡長子,且深得聖上喜愛,這皇太子之位,於情於理,都能坐得穩穩噹噹的;其母妃又是當朝皇后,背後有將軍府李家撐腰;而這皇太子妃傅卿,又是丞相傅志明的嫡長女。這天時地利人和,裴晏可謂是都佔盡了,有心人自然早早便站好了隊。
誰又能想到,不過幾月,皇太子被廢,李家且散了;平日裡不聲不響的信王,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慣了的,此時鋒芒初顯,一出手,便將裴晏的左右臂膀給卸了下來。
這信王裴桓,不過是由低賤的宮娥所出;其正妃又是個五品郎中之後,外戚無援,朝上各人,哪裡會真正拿眼瞧他?
天邊翻湧著詭譎的密雲,平雷炸起,眾人這才後知後覺道,似乎真的是要變天了啊。
……
傅箐得知何清堯因民販私鹽一事兒入了獄,只覺得一陣頭重腳輕,如若不是阿珠提醒,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後背衣裳,早已被一灘冷汗給洇濕了。
她只覺得非常諷刺,天地不仁,人皆螻蟻,終究是事與願違。
當年那老和尚懇切告與她,凡事皆有定數,切不可強求,竟在此時一語成讖。
旁人只道太傅與何清堯是迷了心竅,才會去販賣私鹽,甚至不惜滅了徐府一門以嫁禍罪名。可傅箐知道,至始至終,都是裴桓從中作梗罷了。
他下了這樣大一盤棋。
而傅箐,就是過於自負,才只盲目相信自己從原書劇情中得來的明線,而忽略了這其中暗線。
不管何清堯有沒有南下,其最終都是要被拉下水的。太傅府若是沒有發現江南徐府的不對勁,便是按照原書的劇情走向,徐府販賣私鹽事跡敗露,裴桓再引線暗示太傅府的罪名。徐府也只需一口咬定,私鹽一事兒,實則是太傅府逼著他們做的,便能讓他們永不翻身;而傅箐一封密信,卻讓何清堯等人提前發現了這□□,不料裴桓將計就計,在證據線索上做了手腳,在一眾人以為萬事大吉而掉以輕心之時,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傅箐才是真正一手將何氏父子推進牢獄之人。
是她低看了裴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