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第1/2 頁)
該不會又被醫師的詭辯騙了吧。我心存懷疑。證據就是醫師薄薄的唇邊浮現的壞笑。
「你猜得沒錯,這傢伙是在胡扯。與睏倦相對應的可以是垂死。日語裡雖然可以說我困了,卻不能說他困了,那個場合要說他看起來困了。另一方面,死的場合既可以說我快要死了,也可以說他快要死了。因為有這種表現方法上的不同,我認為存在創造趨死這個古怪的新詞的餘地。英語裡與sleepy對應的形容詞大概是dyg。」
醫師大笑起來。
我怒不可遏,撐起身體,抓起床頭櫃上的鬧鐘扔了過去。
一聲巨響,鬧鐘正中牆壁,落到了床上。
那一瞬間,泛起劇烈的噁心。我連拿塑膠袋的功夫都沒有,直接趴在床上嘔吐起來。泛著煙油臭味的液體從嘴裡溢位,從下巴到睡衣的胸口都熱乎乎地打濕了。
「小心點。你並沒有恢復到你想像的程度。尼古丁可是堪與氰酸匹敵的劇毒,真的死了也不奇怪。」
如是指摘著我的醫師唇邊,滴下漆黑的液體。醫師吐了口唾沫:「味道真夠嗆。這種東西虧你也喝得下半杯。」
我心想,我若死了,這傢伙也會死。
「沒錯。你如果死了,我也會消亡。這是理所當然的。」醫師用白衣的袖子拭了拭嘴角:「而且,我對消亡並不怎麼介意。並非我相信死後的世界,人一旦死去,一切都終結了,什麼也不會留下,殘留下來的只是一捧骨灰。樽宮由紀子也是如此。」
是啊,樽宮由紀子在火葬場火化後,如今已棲身於骨灰盒中了吧。我想像著火葬場煙囪裡冒出的白煙。
「海涅曾經寫道,如果雲端之上存在天國的話,為什麼沒有降下黃金和寶石呢,降下的只有雨不是嗎,難道天國裡全是水嗎。」醫師說。
海涅的名字連我也知道,但只有一個浪漫主義詩人的印象,他會像醫師說的那樣吐出諷刺的臺詞嗎?說不定又是騙人的。醫師的惡習就是賣弄那不知真假的旁徵博引。
「而且,據說最近來自火葬場的環境汙染被視為問題,煙囪上安裝了濾淨器,連水蒸汽也是冷卻後排出,所以不會冒煙。死者化為雲煙昇天是不可能的。」
漆有黑白條紋的煙囪的濾塵器上,粘附著樽宮由紀子的靈魂。「這一來就去不成天國了!」灰心喪氣的表情。不久,火葬場的作業人員來打掃濾塵器,用笤帚撣掉了樽宮由紀子的靈魂,送到垃圾場。垃圾場裡,額頭上扎著塊三角形白布,身著白衣的死者靈魂堆積如山。
又來了。我皺起眉頭。這兩三天,不時就想到奇妙的畫面,那些光景怎麼都不像是我自己想到的。
「哎呀失禮了。好像是我的幻想溢位來了。」醫師模樣滑稽地低頭道歉。「因為wide show實在太有趣了,不自禁地想到了很多。所謂精神的深淵,內心深處的黑暗,人的潛意識,為什麼都是在下層、深處、底部的黑暗所在被發現呢?人不是沐浴著陽光生活在地表的嗎?照這個邏輯,鼴鼠肯定認為潛意識存在於地面上明亮的所在了。」
鼴鼠精神分析醫生戴著圓圓的黑眼鏡,穿著被灰土髒汙的白衣,替鼴鼠剪刀男作著診斷。「怎麼搞的,你內心上方的明亮所在裡,有個可怕的怪物做窩了!多討厭的怪物啊,沐浴著陽光,兩隻腳站在地上走路!」
「務必拜託你一件事,就算被警察逮捕了,也不要把我供出來。絕對不要說我是你內心黑暗裡的怪物。」
「我沒打算說那種事。」
「恐怕也沒打算被逮捕吧?別太自負啦,警察也沒那麼糊塗。」
「我沒打算小看警察。」
「是這樣嗎?哎,算了。」醫師露出不關痛癢的表情:「你要尋死也好,被逮捕也好,被醫院收容也好,都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