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1/3 頁)
了了大二那年,辦了休學。
了致生每況愈下,身邊已經離不開人了。
正月前,了了和了致生的學生樓峋把老了從醫院接回了老宅。
了致生堅持了五年,油盡燈枯,朽敗的身體已經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治療。也許是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他十分固執地要回到家裡過年。
除夕夜的前兩天,了致生的學生們前來探望。老了難得興致高昂,被了了攙扶著在堂廳坐了一下午。
晚上夜深人靜時,了了替他掖好被角,就在他床邊搭了個行軍床,就近休息。
無數個在醫院陪床的夜晚,了了都是蜷在一張連身體都舒展不開的摺疊床上,靜靜地陪著了致生捱過一個個難眠的夜晚。
起初了致生不同意,發著脾氣趕她走。
了了在這件事情上也固執得要命:“你不讓我在這睡,我就去過道上睡。左右都是睡醫院,你自己看著辦吧!”
最後無法,了致生拗不過了了,只能妥協。畢竟,現在翅膀更硬一些的,是了了。
後來……後來他就習慣了,甚至,開始依賴身邊有了了的陪伴。
有時候藥物的副作用太強,他疼到整夜睡不著,翻來覆去時,她也會被吵醒,迷迷糊糊間她會伸出手,跟安撫小孩一樣,輕輕地隔著被子拍他兩下。
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時光在倒流。
了了剛出生不久時,他也是這樣,在睡夢中茫然卻本能地安撫半夜哭啼的她。二十多年過去後,他與她的身份互換,被照顧的人也從了了變成了他自己。
可能是白天見到學生時,太亢奮,了致生今晚很晚都沒捨得睡去。他翻了個身,看向床邊打著哈欠還在回訊息的了了:“你還不睡?”
了了回完樓峋的微信,放下手機:“我一個年輕人還能比你一箇中年老頭睡得早?”她攏著被子,翻了個身,和老了面對面,笑眯眯地問:“你看我們現在這樣,像不像在南啻?那會睡得也是上下鋪。”
了致生被疾病折磨得經常記不清事,但她一提起南啻,他腦海裡立刻出現了很多清晰的畫面和回憶。他懷念道:“你剛來那會,應該挺不喜歡我的。半夜披頭散髮地把腦袋垂在床沿上,嚇得我半夜起床喝水時,差點把玻璃杯都給捏碎了。”
了了聞言,頓時大笑:“你現在可算承認了,那會還嘴硬,非說沒被嚇著,還攻擊我頭髮少!”
了致生想笑,可胸腔剛一震動,喉間一陣癢痛,他劇烈咳嗽著,被起來的了了扶著肩背從床上抬起,輕輕順氣。等咳嗽稍歇,她用棉籤沾了清水幫了致生潤了潤嘴唇:“嗓子難受先忍忍喔,等一會再給你喝水。”
了致生仰面躺在床上,像被網兜撈出水面的魚,呼吸急促:“我有時候,能感覺到自己,像一截被蛀空了的枯樹。樹幹看著粗厚,可實際上缺少養分,脆得一掰就碎。”
了了沒接他的這句喪氣話。
她用棉籤蘸了
水,專注地再一次潤溼他的嘴唇。
她何嘗不知道呢?
她每次握著了致生的手,都像是握住了一截即將乾枯的樹枝。他逐漸消瘦,與她記憶中那個總是意氣風發的了致生已然不同。
了了知道,他每一天都過得很辛苦。
他為了履行對她的承諾,真的有在很努力地活下去。
——
除夕夜,樓峋拎著花雕燒雞,來陪了致生跨年。
樓峋比她大四歲,畢業於上央美院,是了致生半路收的學生。但說是學生,了了也沒見了致生教他什麼。反而是老了,成天不是約著樓峋去釣魚,就是走徒步。
兩人除了吃喝玩樂,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展會——樓峋是策展人,也是了致生個人壁畫展的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