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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凌晨兩點過,有押室傳來歌聲,其聲悽惻悲涼——
“秋風涼,秋風涼,秋風兒陣陣多麼的淒涼啊!梧桐樹葉兒落哦!孩兒我回故鄉,回到了故鄉,見到了爹和娘……”
劉莽子眉頭一皺,罵道:“媽媽的,這個時候唱這個歌,瘋了!”
張振國介面說:“正適合呀!”
劉莽子嘀咕道:“本來心情就難受,還唱死囚之歌,這不是讓人更難受嗎?”
我悄悄問潘駝背。潘駝背賣弄道:“這歌是多年以前,一個死刑犯寫的,歌名叫《秋風涼》,又名《死囚之歌》,全國看守所都流行呢!”
終於熬到天亮了,法警帶走了拉去槍斃的死刑犯和幾名陪殺場的重刑犯,然後“夥賊”進來收拾碗筷。這天是不勞動的,放假補瞌睡,但精神一個比一個好,都不睡,三三兩兩擺龍門陣。吳偉偉點了三根菸,立窗臺上當香,算是跟張振國送行。之後,潘駝揹帶頭唱起了《秋風涼》,會唱的都跟著唱。一會兒,各個押室都傳來《秋風涼》的歌聲,一個個打三個擒五個的刁惡分子,硬把這歌唱得悲悽惻涼,催人淚下。
大約十點鐘左右,劉莽子肯定地說:“張振國上路了,我點香送他。”說罷,摸出三根菸,點燃立窗臺上。
這時,一陣涼風,打著旋兒,從天窗刮進來。吳偉偉說:“這風好怪,是不是張振國回來了?”
我背脊一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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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警日記(連載)(91)】………
張振國的死,因為是意料中事,所以雖然悲傷,卻並沒有什麼感觸——畢竟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劉莽子的死就不一樣了,它讓我感到生命的脆弱和無常。
劉莽子入監前,在蔬菜批市場當保安,因為吃小偷的錢吃爆了,被判兩年半,留在看守所服刑。
劉莽子長得兇惡,但但相比之下是個並不刁惡的召集。一般召集用別人“摺子”上的錢,非但不說,而且用得狠。劉莽子也用別人“摺子”上的錢,但都說在明處,而且用得不兇,比如你賬上有兩百元,劉莽子最多用你五十元,大部分錢還是你在用。
劉莽子每天都在嚷嚷:“想捱打就說”,但實際上並沒真正打過誰。有一次,我唱歌唱高興了,被武警吼,給劉莽子抓到生活間,打了兩拳,打在肩上,樣子兇,並不痛。但我的確被劉莽子狠狠嚇了一跳,以後唱歌就沒那麼放肆了,並且隨時注意到武警和警官。
劉莽子教過我不少東西,比如進押室,睡頭個鋪的肯定是召集,然後挨次三四個鋪睡的,肯定都是有點身份的人,不能惹的。在勞改單位,最好是少說話,多做事;看不慣的要看慣,聽不慣的要聽慣,等等。
劉莽子看人的眼光也與眾不同。
有一次,押室關進來一個叫呂鵬飛的瘦小青年,科班出身,鼻樑上一副大眼鏡。我只覺得跟呂鵬飛都是讀書人,因此感覺親近。呂鵬飛沒人送被子來,我就喊他跟我一起睡,還悄悄拿了兩包煙給他。
劉莽子則是非常佩服呂鵬飛,人前人後誇這小子厲害。呂鵬飛究竟怎樣個厲害法,我到今天都不知道,只感覺這人很聰明,適合搞詐騙。
劉莽子對呂鵬飛的照顧,主要體現在勞動任務上——呂鵬飛挑豬毛,完不成任務就完不成任務,沒半點懲罰。有時實在剩多了,劉莽子怕其他人有意見,不好管理,就主動幫呂鵬飛挑。那些完成了任務在休息的,看見劉莽子都在幫忙挑,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觀。這樣,呂鵬飛那點豬毛任務,一會兒就完成了。
呂鵬飛曾悄悄告訴我,他是某大官的兒子。我一點都不信,因為呂鵬飛身上一點富貴氣象都沒有,只是出於禮貌忍住沒說。而且我相信,雖然呂鵬飛一再叮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