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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遙遠的南方,是蔓姓的鄧國後人。鄧國本是楚王之母舅,被外甥楚文王背信棄義偷襲滅亡後,鄧國公族部分入楚為士,甚至出過一位司馬。剩餘部分則北上中原,居於鄭國,曾擔任過士師職位,協助子產鑄刑書,所以對刑律很是精通。
鄧飛在數年前以遊士身份輾轉來到了晉國,投身於籍秦家中,卻沒有做委質效忠的家臣,而是成了自由身的幕僚,平日的職責是庶子大夫的輔助和法律顧問。
說起律法,就聊到了第一位將成文法公開化的人,鄭卿子產,鄧飛對他推崇不已。
“鄭子產名駟僑,鄭國七穆之一,昔日子產鑄刑書,公佈於新鄭,使國人皆能觀看,知刑罪之緣由,那時飛尚在襁褓。”
趙無恤道:“然而無恤聽聞,晉大夫叔向曾批評子產此舉,其辯論孰對孰錯,先生能否與我詳細說說此事。”
鄧飛自然知無不言,原來當得知子產鑄刑書後,子產在晉國的好友,羊舌氏的叔向便痛心疾首地寫信勸他,信中是這麼說的:
開始我還對你寄予厚望,現在卻全然絕望了。上古先王不制定刑法,這是害怕民眾為此產生爭奪之心,卻無法防止犯罪。一旦讓小民知道法律,他們就不再忌憚上位者,爭鬥之心就會因此而產生。他們將會棄禮而徵於刑書,上面刻劃的一字一句,都要爭訟個明白,其結果就是亂獄滋豐,賄賂並行。
昔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這三刑興起後,三代的結果如何?還不都很快就到末世了。所以你現在頒佈刑書,縱使暫時徼倖成功,你的邦國也遲早會落入無法治理的境地。
叔向最後還有些生氣地預言道:吾聞之,國將亡,必多制,說的就是眼下的事啊,鄭國將要在你的執政下衰敗了!
趙無恤聽完後,搖了搖頭說:“然而叔向追求的聖人之治不可能再現,禮治的時代已經結束,無恤料想,未來只有以刑律及法令治國,方有希望。叔向死後不久,他的家族就被扣上了作亂的帽子,很快衰亡破滅,反倒是子產治鄭有了成效,使得鄭一區區伯國,晉楚卻不敢小覷。”
不過,叔向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大概是因為他在欒盈之亂中,因為弟弟羊舌虎是欒氏之黨的緣故,被範氏下獄,差點身死牢獄。而他的另一個弟弟羊舌叔魚,又身為刑獄之官,貪贓受賄,被人攻殺,還留下了“貪墨”這個惡名。所以,因為這兩次經歷,叔向才對刑法有種厭惡和不信任吧。
趙無恤還知道,子產之政,是一次自上而下的改革,既維護鄭國公室的利益,又限制七穆等貴族的特權。他整頓田制,重新劃定公卿士庶的土地疆界,將國野民眾按什伍加以編制,對私田按地畝課稅;作丘賦,依土地人口數量交納軍賦;鑄刑書,修訂並公佈了成文法;實行卿大夫之子也必須學有所成,方可從政的用人制度。
殊為難得的是,這位改革家面對國人的不理解和誹謗,不毀鄉校,容許國人在那裡公開議政。要知道,他們唱的可是“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啊!
趙無恤銘心自問,自己是做不到這一點的,當成鄉國人反對他推行代田法時,他的做法是,借用鬼神之言裹挾輿論。
鄧飛侃侃而談道:“然也,所以子產回覆叔向的信中,只有一句話。僑不才,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公孫僑並非聖賢,做不到您說的那種程度,無法考慮到世世代代的禮樂王治,我的使命,我的政令,就是來挽救當前時局的!我不能接受您的勸諫,僅能不忘你敦敦勸導的恩惠!
“妙極!”趙無恤忍不住出言讚歎,子產此言,太對他胃口了,這是兩個現實主義者相隔兩千年的惺惺相惜啊。
隱隱約約,趙無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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