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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大半個平原收在了囊中。唐家父子如今不僅開掘血淋淋的金礦,他們簡直什麼都幹,在山地和海邊平原上發了瘋地挖和找,要把整個世界翻個底朝天,把海水吸乾逼走,讓它亮出白骨累累的底子來。這一場大折騰終於讓唐老駝熬不住,年屆九十死了,剩下獨生子唐童一個人繼續瘋幹。
“美蒂,孩子她媽,你多麼不易!你是怎麼在狼窩裡墾出這片農場的?”夜深人靜時廖麥問著,盯著窗外的星星。
她俯身看他,一雙美目勝似星星,“怎麼說呢?咱兩口子都算得上虎口餘生啊。你跑了,留下我,我還得活,活著等你。當年這是一片浸在水裡的鹽鹼苦地,除了蘆子野艾什麼都不生。冬天北風一撲海水就漫過來,春天是揚沙堆崗子,嗆得人眼也睜不開。我一個人拉扯著剛出生的孩子一頭跌在黃沙丘鹹水窪裡,因為村村都不敢要我這個壞女人。我搭個草寮住下,求他們給母女倆一條活路吧,他們這才算沒有把我們母女倆趕到海里。我墾出一小塊地,又一小塊地,在海邊栽樹擋沙。附近幾個好心的村裡人來幫我,我把長出的豇豆和蘿蔔送他們。再後來,我就把這片誰也不要的水窪地租下來了。”
“那時大概唐童一夥做夢也想不到這裡會變成這樣。”
“他想不到,附近小村的人也想不到。”
廖麥夜色裡的聲音像是被悶住了似的,磕著牙:“我更想不到的是——唐童會讓我回來,會饒我一命!”
美蒂的手在他額頭上輕輕撫摸,安慰他:“別懸著心了,你該明白事情過去十多年,什麼都變了啊。他哪會在乎過去、在乎他爹那些事哩!他現在忙成了什麼……”
“可是我會在乎。我什麼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是你啊。麥子,好老頭子,棒小夥兒,你得把我一夜一夜摟得鐵緊啊,你得照答應我的去做啊!”
那些夜晚廖麥無法一覺天明,甚至無法入睡。他盯視這些夜晚,就像盯視自己的命運。他覺得自己仍然恍若夢中,有時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被眼前這一切驚得瞠目結舌。當年的唐老駝是鎮頭兒,早年在附近山裡扛過槍、負過傷,回來後權勢大得無人可敵。待唐童長大時,唐家父子身邊圍滿了持槍的民兵鄉棍,風聲正緊的年月,他們幹什麼都行,一聲吆喝就能把人打個半死。廖麥一生都會記住那個數九寒冬、那個無月之夜。
一切都是美蒂引起的。
那時這個守林人攜來的小姑娘已經長得像模像樣了——好像在一個角落不聲不響地開成了一朵花。廖麥第一次見到她就愣怔了,像被刺目的陽光灼傷了眼睛:一下僵在磚牆角上,接著雙手護目整整一刻。他緩緩移開手掌,目光再也不離這朵逼人的花,嘴巴張大,如同痴士。對面的她也差不多,也在那一刻凝住了神,一動不動,任對方的火光在臉上燒灼。
廖麥當時在鎮外讀書,對這裡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哪想到這是唐家父子早就盯上的姑娘——唐童只盤算著過幾年跟她成親呢。廖麥這個長腿小子像被古怪的神靈牽住了,一連三天三夜倚在牆角上,簡直粘在了那兒。第四天夜裡響起了輕巧的貓蹄聲,他閉上眼睛等待自己的命運。小貓爪捂在他的臉上,接著是鋪天蓋地的野花香氣把他燻蒙了。他最後一刻也弄不明白自己的一雙手是怎麼遊走的:竟摸到了她的紫花小衣服,在她小小的胸窩那兒抖動。她親了他的額頭、嘴巴,迷於他毛茸茸的小鬍子。時間像鋪下了一地嬌羞的花瓣,正由一把吝嗇的掃帚將其掃走。掃啊掃啊,這樣不知多久,突然打閃似的,幾道手電光柱一齊射過來,生鏽的刺刀刷地逼住了他倆。
殺字出口(2)
廖麥後來的幾個夜晚都是在地窨子裡熬過的。五六個鄉棍輪流看押,用盡辦法折磨他,所受的苦楚一生難忘。最後幾個白天又讓他終生蒙羞:那些傢伙竟將其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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