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第2/4 頁)
山路,摸不到小徑,幸虧有一隻兔子在前邊引導。它一跳就是灌木梢頭那麼高,四蹄騰空的模樣真是美極了。它一邊跑一邊喊著:“跟上我吧棒小夥兒,你要去哪裡咱一清二楚,咱倆在大海灘上結過朋友,俺爹跟你交換過棗木菸斗……”一隻狐狸在身後隨聲附和:“有俺們護駕你算是找著了,跟上俺槍子兒保險擦不著邊兒。不過你喝酒時千萬別把俺忘了……”它說著就伸手討起酒來。廖麥先把酒壺對在自己嘴上長飲一口,接著就在身邊傳遞開來,當酒壺重新回到自己手中時,搖一搖,只剩下了最後的一口。“這一口我誰都不給了,這是我的酒!”
不知離天亮還有多長時間,當廖麥按住心跳伏在鎮邊時,風突然停了。所有跟隨的野物也都銷聲匿跡了,這倒讓他懷疑剛才只是風聲相伴,是自己在疑神疑鬼……夜色裡的鎮子像頭喘吁吁的大獸,沒有雞鳴狗叫,只有一兩聲牲口的長吁。他又掏出酒壺喝了一口:蒲根酒是一種長久不熄的蔚藍色火苗,一喝進肚裡就燒得他渾身灼熱。他的兩眼瞪得溜圓,眼看就要瞪裂了眼眶。他急急盤算從哪個巷口進入才能繞開石頭街,想著哪兒有背銃的鄉棍。美蒂啊,你還住在父親留下的青石小屋中,院牆還是矮矮的泥牆、上邊還是長滿了茅草嗎?他一閉眼就能想起秋天牆頭上搖動的狗尾草,只覺得滿身的舊傷疤又脹得發癢發疼。
天太黑了,星星時不時飛躥而逝。原來天上正一刻不停地發生大事呢。地上更是不寧。
雞啼了,天眼看就要亮了。廖麥終於摸到了矮矮的院牆下,一挨近覺得整座牆都在顫抖。他只要一縱就可以翻過矮牆,可是兩手剛扳住牆頭,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他只好再次伏下:這兒有一叢野苘,他貼緊了它。隱約可見兩個背銃的人走過來,一男一女。他們邊走邊親嘴兒,手搭肩膀往前。走到石屋前女的站下,倚在了牆上。男的走開一點望了望,又咕咕噥噥走回來。他的語調十分悲傷:“我有十幾天沒學哲學了。”女的朝他跺腳:“胡鬧啊!你完了,你真的這樣?”男的點頭,想再親一下,女的生氣了,躲過不理。正這會兒又一陣腳步聲,男的立刻回身抖銃:“誰哩?”“你和誰哩?”“我和小狗麗!”剛過來的男人穿了很破的厚衣服,吸著煙,嬉笑說:“剛剛一霎兒我在草垛邊看配狗的,配也配不上。”他把菸蒂丟下,說一聲“轉轉”,就走了。
兩個人倚在一塊兒,長時間不再吱聲。女的小聲說:“不學哲學就完了。”男的盯著遠處的背影說:“我日他祖宗。”女的說:“不學就完了。”
蒲根酒(3)
一男一女好不容易才離開。這段時間廖麥一直忍著,胸中的酒液再次騰起了藍色的火苗,他真想迎面撲過去,一下把兩個背銃的人擊倒在地。
翻過矮牆。青石小屋是空的。拍遍小窗,輕輕呼喚,到處只一片沉默,沒有回應。一層細小的汗珠從肩上手上生出,廖麥跌坐地上。“美蒂啊美蒂,你該不會出事吧?你這會兒到底在哪裡啊!”他急得額頭刷一下湧出大顆的汗粒,牙齒都咬響了。他怎麼也想不出她會離開這兒,她在這鎮子上沒有第二個家、沒有一個親人啊!
此刻,他最害怕的是美蒂受不住唐家父子的欺辱,一跺腳逃回了大海灘上,從此無影無蹤……
天還沒有亮。餘下的時間廖麥一直偎在小窗下。他知道今夜不會發生什麼奇蹟了,可他還是不願離去。窗前,小院隨處都浸染了美蒂的氣味,這氣味又與他噴出的酒氣混在了一起。蒲根酒啊,蔚藍的火苗兒又燒起來了,它讓廖麥青筋突暴,兩手攥拳,真想在黎明前把石頭街上的每一塊石板都掀起、砸碎,一直找回他的命,他的美蒂。
“我會一千次一萬次地找你,找你,永不停歇!”他心裡說著,儘管有些沮喪。
“我會找下去,我只要活著,就會這麼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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