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繡止府(一)(第1/2 頁)
冬至。君子安身靜體,百官絕事。
辰時。恰逢曉雲舒瑞,羅襪新成。
通益坊,繡止府。
此處原是書聖賀卞居所,去歲賀先生因一紙書文獲罪離京,這處宅子便空了下來。
直至今年年初,聖人親設繡止府,便把這位於宮城東南隅的宅邸充公作了繡止府衙。
府內那棵伴了賀先生二十餘載的銀杏被齊根砍斷,在原處安置了個碩大的日晷;府外日夜皆有驍騎衛駐守,尋常人再不敢靠近分毫。
昔年銀杏華蓋賓客滿座的雅居改換匾額,新匾乃聖人御筆親書,以“繡止府”三字書盡肅殺,抹去了賀先生留存在京安城中的最後一抹顏色。
此刻,繡止府的朱漆大門前站著個娉婷姑娘。
她牽著匹馬,身上的玄色勁裝沾了些塵土。三千墨髮以一根紅帶束在腦後,眉眼英氣,不似京安貴女膚白體嬌。
她微仰著頭,看著眼前的御筆匾額,片刻後便收回視線,把手裡的韁繩隨意丟向身旁的驍騎衛校尉鄭子石。
鄭子石盯她許久了。
繡止府掛匾至今,這是頭一位敢在這兒駐足良久的人。
他到她近前來是想趕走她的,但卻莫名其妙的接住了她甩來的韁繩,好似以往替上峰牽馬般順暢。
但眼前的,不過是個碧玉年華的小丫頭,縱使她形容桀驁,也只不過是個小丫頭。
鄭子石定了定心神,擰起眉毛喝問:“你是何人?”
女子看都沒看他,只丟下了兩個字便徑直踏入府門:
“媱嫦。”
這名字,分外耳熟。
鄭子石攥著韁繩琢磨片刻後陡然變色:“元州軍那位?”
媱嫦卻已經繞過了影壁,能回答鄭子石的只有駐守大門兩側的守門衛。
他們看著上峰,顫慄著點頭:“是。”
鄭子石狠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眼中盡是懊惱。
是了,算著日子,這位也該到了。
近日因雜事煩愁,他倒是忘了這一件大事。
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旁的黝黑駿馬,鄭子石暗自思忖自己方才可否說了不敬之語。
繡止府的佈置簡單至極,最多的便是銅漏水鍾。
冬至亞歲,百官休沐,然而媱嫦在府內只走了半刻,便有七八位捧著書卷行色匆匆的文吏從她面前路過。
無人理她,似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京安禁貓三載有餘,現下坊間諸多妖鬼言論。又偏生是在今日,聖人已前往迦隱寺祈福尚不知情,右驥衛把此事回稟至明德坊,長公主的意思是——讓公子料理。”
“此事做好無功,有一絲疏漏卻都是重罪,公子可有打算?”
軒敞的大殿內傳出說話聲,女孩子的聲音,聽音調年紀不大,卻老氣橫秋的。
門旁沒有通傳,媱嫦索性不再等,徑直跨入殿門。
殿內只有兩人。
一個是位妙齡女子,身量稚嫩,圓臉圓眸,卻梳著男子髮髻,方才說話的便是她了。
平案後坐著的男子攏著狐裘大氅,宮中式樣,必是聖人賞賜。他面容憔悴,沒有血色的唇微抿,瞧著不過二十餘歲,眉間卻已有了道細紋。
他面色平和,並未叱責媱嫦這個無禮闖入者。
媱嫦心知眼前這病弱男子便是繡止府的司丞程聿。
在她接到聖人詔書後,阿姊拉著她說了數日有關程聿的種種,直至她啟程離去。
是以此刻見到程聿,媱嫦竟覺不似初見,反倒有些老相識似的熟稔。
媱嫦又往前走了幾步,距離程聿近了些。
阿姊說他素有眼疾,相距二尺他便什麼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