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第1/3 頁)
寒風颳得窗稜呼呼作響。
芳菲院已經亂作一團。
端著銅盆的婢女們進進出出,一盆盆清水進去,又變成一盆盆血水出來,氈簾才被放下復又掀起來,直打得門框啪啪作響。
「用力,夫人!用力!」
雕花床上女子散亂的長髮已經被汗水浸透,一縷縷纏在蒼白的頰上頸間,她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抓住身下的錦被,「唔……」
「不行,還不夠。」穩婆半跪在她腿間,也是急得滿頭大汗,一邊使勁掰著她僵硬得發抖的雙腿,一邊焦急道,「夫人,這樣不行!您再緩一口氣,把勁憋足了!得用力,用長力啊!」
穩婆的催促聲,下人雜亂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杜容芷只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臉上濕漉漉一片,早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她漲紅了臉,猛地一聲悶哼,身子才剛剛抬起,又無力地落了回去。
穩婆胡亂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頭也不回地指揮道,「不行,夫人根本使不上力氣,你們快去再拿碗參——」她話音未落,冷不防整個身子忽然叫人跟老鷹捉小雞一般提溜著丟到地上。
穩婆連驚帶嚇當即變了臉色,正待要破口大罵,卻在看清了來人後,強壓住心裡的怒氣,狐疑道,「傅……傅姨娘……」
面前女子身穿玫瑰紅富貴牡丹紋錦襖,外披淺粉色滾灰鼠皮荷葉斗篷,下著柳黃色撒花長裙,芙蓉面楊柳腰,不是國公府大爺宋子循最寵愛的姨娘傅靜柔是誰?
卻見對方臉上笑意溫柔,只輕聲道,「我有幾句話要跟姐姐說,還請你行個方便。」
「這……」穩婆面露難色,苦著一張臉道,「夫人身子太虛弱,這胎只怕有些兇險,若是……若是耽擱了……」
「囉嗦什麼!」還不待她說完,傅靜柔身後一個粗壯的婆子厲聲大呵一聲,「也不看看這國公府如今是誰當家,姨娘說話豈容你這兒推三阻四?!」說著就上來拉扯她。
那穩婆也是常年在官宦人家府邸裡行走,看這形勢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到底不敢多說什麼,只得灰溜溜跟著幾個丫頭退了出去。
直到身後腳步聲聽不見了,傅靜柔才不急不慢地走到床前,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很疼麼?」她低下頭柔聲問,甚至還好心地幫杜容芷把貼在額上的亂發拂到一邊。
杜容芷死死咬著下唇,身體因為劇烈的疼痛和恐懼而發抖。
「我從前常聽人說,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看來真是一點不假。」傅靜柔掩唇一笑,接著卻像是想起了什麼,皺著眉十分苦惱道,「可這要是沒有力氣,孩子怎麼生得出來呢?姐姐,你說是不是?」
有什麼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杜容芷驀地瞪大眼睛,蒼白的臉上越發沒了血色。
「你自己也感覺到了吧?」傅靜柔似是對她的反應十分滿意,在她耳邊又慢條斯理道,「現在可是覺得全身發軟,四肢無力,半分勁兒都使不出來?」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杜容芷強撐著一口氣,伸手死死拽著她的衣袖。「我肚子裡的是國公府的嫡孫,是他的嫡子!你……你怎麼敢……」
「嫡子?哈哈哈,嫡子!」傅靜柔忽然大笑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連眼淚都飆出來,「整個國公府誰不知你寡廉鮮恥,勾引小叔,如今你竟敢說你肚子裡懷的是爺的嫡子!杜容芷,你到底還要不要臉,要不要臉啊?」
「胡說,你胡說!」杜容芷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滾圓,尖叫道,「我跟宋子澈是清清白白的!是你……你們誣陷我!」
傅靜柔掃開杜容芷的手,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耳邊冷笑道,「不錯,我就是要誣陷你,就是要讓人人都知道你水性楊花,讓爺厭棄你,可你這蠢貨,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