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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唉!赦書未得,我愧對老友啊!……」「此事非你力所能及啊!……江南十舊家之案已成大冤獄,陷入囹圄者何止百人,受牽連者也在千人以上。說十姓謀反,確屬冤枉,只是……唉,也是十舊姓在前朝百年榮華顯赫,為富不仁,民百姓恨之入骨,一旦改朝換代,誣告在所難免!……」陸健告訴呂之悅,因為他平日以信陵君自命,周濟貧困,所以獄急之後,受惠之家多方保護他,使他逃過多次追捕。好在通緝他的佈告只在江浙兩省張貼,他躲來北方,反而比較安全。
「你就永遠匿隱山澤,做亡命之徒?可惜了你的才學啊! 呂之悅問話中感嘆很深。
「還談什麼才學! 陸健一聲冷笑:「終日有如被獵犬追捕的野兔!只望老天開眼,昭雪冤獄吧!」「這要等到何年何月! 呂之悅緊皺眉頭:「朝中就沒有相知肯幫一把?當年你救助過那麼多人! 陸健眉梢一動,沉吟片刻,又搖搖頭:「年深日久,未必還記得我。」「是哪一位? 陸健凝視著呂之悅,確信這位一向慈和厚道的朋友不會有害人之心,便緩緩答道:「傅以漸。」「傅以漸?這可是個幫得上忙的人啊!去年八月,他已經拜內秘書院大學士了。你跟他交情深淺?」「這……很難說。只看他是否念及舊情了。 呂之悅見陸健不肯深談,也就不再追問,想了想,說:「這樣吧,盡老夫所能,助你一臂之力,務必使此冤情上達天聽。不過我位居幕賓,終歸成效有限。你再給傅以漸寫封信,讓這個小麼兒立即送往京師,多方使力,或許平反有望。」「好! 陸健雖在難中,仍不失他的豪慡氣度,立刻向同春索取紙筆,就石桌寫成一信。但交信給同春時他有些遲疑,彷彿不好出口。最終他還是囑咐了一句:「此信必須交給傅大學士的王氏夫人,就說是夫人孃家的報安書。]呂之悅很高興:「原來你與大學士夫人孃家有交情,這就更好了。聽說傅大學士伉儷情篤,至今不曾置妾……同春,你今天就回京師送信,送罷信再回鄉。」「好的! 同春知道了底細,回答很痛快。
呂之悅又問:「剛才那道人你早就認識?」「不,今天上山才遇到。彷彿有些才學,很是狂傲。攀談之間,覺得他對我別有所圖。」「你是指……圖財?」「不。象是圖無貝之才。他吟詩誦騷,幾次試探我,很有網羅我的意思。你呢?也不單是來遊山玩水吧?我看你倒想把道人連同我一起網羅了去,對不對? 呂之悅大笑道:「你這個鬼精靈,真正不減當年!……不過,你聽我這老友幾句忠告:大清社稷得之於流賊李自成,弔民伐罪,為大明雪了亡國之恥。歷數前朝,得天下之正,可與漢高祖、明太祖媲美。所以明之舊臣仕清,也算不得叛逆。
皇上親政以來,施仁政行王道,改徵剿為招撫,各處逆命抗拒者漸次平定,足見海內人心厭亂求治。雖然雲貴南明和東南鄭成功時有動靜,但強弩之末,終難有所成就。至於山野間盜賊橫行,久亂之後在所難免。你亡命期間,可要看清情勢、拿定心性,若真被逆人網羅了去,再要拔出來就不容易了! 陸健笑道:「放心。我一向並不熱中,仕宦之情淡然如水,哪裡有作亂的興致。十多年,實在是亂夠了!」「還有,你要儘早離開此處。我看那道人很怪……」呂之悅心裡還掛著個張漢,生怕他得知陸健被追緝,告發上去,又要連累許多人。這話他不好出口。
最後,呂之悅把自己的盤纏分給陸健五十兩銀子,兩人一揖而別。呂之悅上山,陸健下山,同春跟他一道走了。
張漢氣喘吁吁地登上盤山,松林的濃密綠蔭把烈日遮得一絲不透,空其中瀰漫著松脂松花特有的清香。但這一切都不能使他擺脫憂鬱,初上山時的愉快被無意撞上白衣道人的事完全破壞了。他見不得和尚、道士這些方外人。他記憶中最恥辱、最慘痛的一件事,就是因為相信一個道士的算命才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