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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出來的女孩胸口到鎖骨處繪著一枝海棠,抬手指了個方向:「那你回去吧,那個地方。不要走錯。」
在她身後一步的女孩們學著她的樣子揚起手臂,如同蔥根的手指指向同一個方向。
如願點點頭,轉身向著那個方向跑去,在水霧和花香裡,再度聽見那些女孩的聲音,她們的聲音齊齊匯聚,唱著送別友人的歌。
她繼續向前跑,纏繞在耳畔鼻尖的水霧和花香越來越淡,腳下的石磚變得更大也更方正,取代歌聲的是禮官恢宏的唱誦。
如願猛地剎住腳步,發現她站在宣政殿前,成群列隊的官員走出宣政殿。
她慌忙躲到階梯後,餘光掃見蜷縮在那兒的孩子,眼見要撞上去,一聲道歉出口,那孩子卻一動不動。
甚至也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撞上,她的裙擺穿透了逶迤在地的大袖。
那孩子忽然抬起頭,滿臉稚氣,臉頰圓潤,眉眼隱約看得出將來的模樣。
如願心頭一跳,幼時的獨孤明夷已經起身,毫無阻攔地穿過她的身體,牽上黑金朝服的男人的手。
獨孤清聞順勢一把抱起兒子,揮退上前的宮人,自顧自往長生殿的方向走。
如願還在發愣,不知該震驚還是驚喜,回神時獨孤清聞的身影已經很遠了。她一拍大腿,拔腿追上去。
等追到,周圍的景象又變了,風從四面垂著的竹簾裡漏進來,簷下的鈴鐺叮噹作響,綠竹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影綽綽。
「……從今日起,你便潛心修道。」端坐在蒲團上的老者鬚髮皆白,「須清淨、不妄言、戒問俗……」
座下的道童輕輕閉上眼睛:「是,弟子明白。」
他再行了一禮,起身向外走,如願跟上去,試著走到他面前,或者使壞去揪他的衣袖,依舊是穿體而過。獨孤明夷定定看著前方,一點回應都沒有。
如願覺得無聊,只好繞到一邊,亦步亦趨地觀察他。
這時候臉圓一些,頭髮看著更細軟,眉眼秀麗得有些女氣……
如願就這麼跟上了幼時的獨孤明夷。
他看書。
如願蹲在邊上,雙手托腮,偶爾看看那個略顯圓潤的側臉,偶爾又看看書上清晰的墨字。
他吃飯。
如願還是蹲在邊上,看獨孤明夷一口口吃完,在心裡嫌棄他吃的什麼玩意。
他練劍。
如願摸不到樹枝,懷裡又沒傘劍,只能看著獨孤明夷一招一式地比劃,動作從生疏到熟練,隱隱看得出劍光裡的星辰日月。
春去秋來,歲月荏苒,如願不知道被困在夢中過了多久,一點點看著男孩長成少年,越來越接近她印象裡的模樣。她也越來越覺得無聊,不再一直跟著他,大部分時間就坐在獨孤明夷讀書的書屋,等著這個夢境結束。
她正瞌睡著,突然聽見少年微啞的聲音:「要下雨了。」
如願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獨孤明夷卻沒朝她的方向看一眼,兀自撐起傘,好像根本沒說過那句話。
少年佩劍的身影沒入雨幕。
如願跳起來跑出去,雨水穿透她的身體落到地上。
可惜這回她沒能跟上,濃鬱的水霧湧上來,她聽不清也看不清,偏偏耳畔的聲音如同附骨之疽,嗡嗡嗡嗡地說著她聽不真切的怪話,湧到鼻尖的則是隱隱的血腥氣。前方又看不到獨孤明夷的身影,如願惱了,向前狠狠一揮手。
水霧居然像是被劈開一樣散去,她站在僻靜的街上,隔著一條街是車水馬龍,小販沿街叫賣的聲音絡繹不絕。
在她前方走著的郎君一身寬大的道袍,黑白如同陰陽的鶴紋在袖間衣擺上咬合。
獨孤明夷在側門處定了定,抬腿走進玄都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