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第2/3 頁)
中度過的。窗前的那叢金銀花已經長出了新枝,而通往花家舍的那條棧橋,也早已拆除。為了方便施工,填湖的農民在湖底新築了一條臨時道路,現在路上已經長滿了青草。
由於整夜整夜的失眠,他成天神思恍惚。一天他在湖裡挑土時,突然歪在一處土堆旁睡著了。直到後半夜,駝背八斤打著手電筒,才把他從工地上找了回來。從那以後,譚功達一連三天沒有出工,人也開始漸漸地變得頹唐起來。他很久沒有刮過臉了。除了一日三餐,也很少下樓。有時在廚房裡碰到八斤,也不跟他說話。與此同時,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也在霏霏春雨中迅速衰老。有一天早上,他偶然照了一下鏡子,發現自己兩鬢的頭髮連同鬍子幾乎都全白了,人也瘦得幾乎脫了形。他的牙床腫得老高,嘴裡像是銜著一枚雞蛋,眼眶裡卻沁出了怕人的綠光。
公社方面似乎很快就覺察到了他的這一反常舉動,特地的派了一個幹事,帶著女赤腳醫生春雨上門為他治病。當涼涼的聽診器劃過他胸前的肌膚時,他甚至有些疑心這個帶著口罩的赤腳醫生就是姚佩佩本人。
姚佩佩幾乎是無處不在的。當他坐在黑暗中,透過窗戶,看著天上那大而模糊的月亮時,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佩佩也在同一時刻仰望蒼天;一隻從窗外飛進來的蜜蜂,使他立刻聯想到此刻佩佩正住在公路邊一處破舊的蜂房裡‐‐他聽到了佩佩那沉重而哀怨的嘆息;床上的枕芯窸窸簌簌,像是她沒完沒了的呢喃低語,最後匯入了屋頂上沙沙的雨聲。佩佩,你要是知道我現在是怎麼想的,那該多好!他一刻不停地想像著佩佩正在遭受著的一切:她在逃亡途中所經過的山川和河流;她所經歷的風霜雨雪、晨昏朝夕;她臉上的淚水……他甚至能夠像精靈一樣鑽入她的體內,躲藏在她靈魂的深處,捕捉到她在每一個瞬間所展現的微妙心理變化、她的顫慄和恐懼。
漸漸地,譚功達覺得自己的命運與姚佩佩奇妙地合而為一。身影、夢魘甚至就連呼吸的節奏都合二為一。彷彿此刻正在逃亡的正是譚功達本人。佩佩,我又一次夢見了你!我看見你還是十六、七歲時的樣子,扎著羊角辮,穿著紅紅的新嫁衣,站在一條滿是灰塵的大路上。那天剛好沒有風,雲層壓得很低,而桃花全都開了……
他們聲氣相契,靈犀相通。十五天之後,姚佩佩的來信多少證明瞭他的這種感覺。
奇怪,我怎麼忽然聽得懂這裡的人說話了。這個地方叫白茆,靠近三河鎮。白茆村的人所說的每一句方言我居然都能聽得懂。廢話,三河鎮離梅城這麼近,你在這兒工作了這麼多年,怎麼會聽不懂這裡的鄉音呢?三河鎮這個地方,你怎麼會不知道?信訪辦的老徐就是三河鎮的人哪!一個到山上來進香的老太太對我說:&ldo;閨女,這不奇怪。這證明你上輩子就是我們村的人。&rdo;我在村外山上的一座大廟裡棲身。這所廟宇屋頂坍塌,柱廊朽壞,到處都長滿了齊腰深的茅草。我想起了小時候讀過的那首《黍離》。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廟裡的佛像和羅漢都被人敲碎了,可是還是有人半夜三更偷偷地到廟裡來進香。他們偶爾也會帶來一些供品。剛開始見到供品,我還傻乎乎地心裡暗暗高興,可隨便拿起一個饅頭往嘴裡一咬,卻發現根本不是白麵饅頭,而是用木頭做的。大概是這一帶糧食十分稀缺。大雄寶殿裡有很多的老鼠,不過月亮卻很好。還有泉水從山上滴到石洞裡,十分幽寂。
</br>
<style type="text/css">
banners6 { width: 300px; height: 250px; }
dia (-width:350px) {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