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蛻變(第1/3 頁)
後半夜,莫瑤終於沉沉地睡去了。儲若離在湯藥中加了安神之物,近來病發過後,莫瑤睡得越發安穩,倒比先前更好了。
“綺羅姐姐,您知道宛容華嗎?”玲瓏悄聲地問綺羅,綺羅在一邊剪燭花。
綺羅的神情隨著燭光,猛地一晃。沉默半晌,終於回答道:“你怎麼知道宛容華,她消失很久了。”
她用了“消失”,不是“瘋”,不是“死”,是“消失”。“消失”也是一種結局,沒有結局的結局,可以有各種猜想,最好的,最壞的。
“我在思過堂見到她了。”
燭光一下子滅了,屋子裡突然就黑了。只聽黑暗中綺羅輕呼一聲:“哎呀,剪壞了!”
她放下剪子,索性不再理會蠟燭,靠近玲瓏身邊問:“宛容華怎樣了?”
玲瓏敏銳地感覺到了綺羅的異樣表現,她聽到宛容華的名字時,一切都顯得不安,宛容華與綺羅,一定不僅僅是“知道”的關係。“她瘋了,在思過堂的後院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竟敢去後院!你不要命了!”
“你們都知道後院?”玲瓏覺得這宮裡真是欺負新人,好事輪不上算了,醜聞都聽不到。
綺羅卻沒有回答,她沒有心思去顧及玲瓏的新人之哀。每一個宮裡的老人,都是由新人蛻下那些痛楚的殼,脫胎換骨地歷練而成。蛻一次殼,她們就更加堅硬一些,再看新人便多了許多超然與隔閡。她的心被宛容華揪住,連新人都看出來了。
“我曾經是宛容華的宮人。”她幽幽地說。玲瓏看不清她的樣子,只能從聲音裡感受黑暗中的蒼涼。
這下輪到玲瓏意外了。宛容華出事,去了思過堂的後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的宮人卻沒有受到一點牽連,反而當了另一位嬪妃的行侍。她沉默了,綺羅是怎樣的人,或許自己並不知道,雖然看起來她對莫瑤忠心耿耿,為人利落周全,可是在這宮中,誰敢說自己瞭解另一個人。
不,我們有時候甚至不瞭解自己。
綺羅沒有察覺玲瓏的沉默,她或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沉浸在對宛容華的追憶裡。“容華娘娘到底怎樣了?”她喃喃地問。玲瓏卻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情感,她還稱她“容華娘娘”,這不是落馬娘娘的餘威,這是落難娘娘在這深宮中難得的被尊重和牽掛。
“她蒼老得像六十歲的老婦,衣衫襤褸,周身發臭,沉重的鐵銬讓她直不起身子,進出皆是爬行。她在餿水缸裡撈食物吃,用那沒有一顆牙的牙床磨著食物,見到每一個陌生的人都以為那是皇上……”玲瓏說著,腦子裡又泛起了那些畫面,爬行的瘋婦,混亂的鬚髮,一雙抓滿了食物的枯手伸到小意麵前,歡喜地展開。
她聽到綺羅在輕輕地抽泣。這抽泣聲在黑暗裡像是哀歌,為深宮裡的所有女人送上的哀歌。
每一個夜晚,宮裡只有兩個女人:皇帝的女人、和其他女人。其他女人都需要一首哀歌,來伴她們度過漫漫長夜。
良久,那抽泣聲停了。從玲瓏的描述中,綺羅聽出了玲瓏對宛容華的同情。她決定告訴玲瓏,自己與宛空華的過往。她的聲音飄在空中,無力得細不可聞。“在容華娘娘身邊的時候,我與你一樣,還只是個小小的行走宮人,本來是無甚瓜葛的。我父親是賭徒,輸了錢,將我賣進宮裡。便是我在宮裡的這點兒薄薪,亦是被他盤剝個精光。那是無窮無盡的痛苦光景,直到家破人亡。父親被追殺至死,母親帶著弟弟東躲西藏,那債主便要將我母親賣去青樓抵債。接到家書,我亦無力解救他們,只得於無人處痛哭。卻被容華娘娘撞見,知曉我困境,褪下一隻金鑲珠寶摺絲手鐲。”
玲瓏正聽得入神,綺羅卻停了。
“怎麼不說了,綺羅姐姐。”
“玲瓏,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