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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大海》:小人物的灰色生活
老那並不細緻。他理平頭,開著一輛麵包車,不太會喝酒,但和朋友一起吃飯卻常常梗著脖子喝得臉通紅,他不會推辭也無法推辭或許根本不想推辭。他言語不多有些木訥心中卻明白得很,而且很周到,很實在,全無半點花哨。
十餘年過去,老那從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分配到海關,至今仍在海關。他鐘情於寫作,白天在辦公室裡轉,業餘有許多應酬,可還有時間寫作。已出版的長篇小說有《生死海關》、《城市蜿蜒》、小說集《觸控黑夜》、中篇小說《幸福生活》等。2001年出版的長篇小說《生死海關》首印1萬冊,三個月內加印了兩次,在廣州圖書批發市場創造了日批發3000冊的記錄。該書多次被盜版,2003年10月,不法書商將該書更名為《天之雲地之霧》,冠以作家出版社和張成功之名,盜印了5萬冊投放市場。雖然很無奈,但也很安慰。可見老那的書,還是十分暢銷的。
海子是老那的學兄,也就比老那早幾年畢業,因為詩歌因為疾病或許也因為別的什麼,年紀輕輕臥軌于山海關的鐵路上。海子為詩界屹立起一塊豐碑,前年還非常意外的獲得魯迅文學獎。那一年的詩歌大獎授予兩個人,一個是活著但神志有點問題的郭路生,那位在1968年創作了《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和《相信未來》的詩人,他的詩超越了一個黑暗時代而成了光明的旗幟。30年後,他在北京昌平福利院裡獲得詩界的最高殊榮。他那被稱為風中絕唱的詩歌,至今仍然是中國詩壇的翹楚之作,我以為諾貝爾有眼,似應把諾貝爾文學獎授予郭路生;另一個人就是海子。這個在死後才獲得聲名也使許多人獲得更多名聲的年輕詩人,想必對老那和老那那一代學人有深刻的影響。特別是老那,作為校友學長,老那對海子的迷戀想必不會是淺嘗輒止。他把海子那首流傳甚廣但是質樸非常的詩《面朝大海》,作為自己長篇小說的題目,同時把這首詩作為小說的終場式。這種蘊蓄絕非偶然也非衝動,一定是老那的刻意安排或水到渠成的降臨。“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傳統生活,這種生活從祖先那兒開始,延續了幾千年,卻又被人們遺忘忽略了幾千年。總是以為征戰、擴張、封疆、屯墾,總是以為功名、利祿、光宗、耀祖,才是人生的至境,追逐著貪婪,渴望著權貴,以至於到了生命終點,才恍然大悟:人生最終的家園,還在那最庸常的生活裡。
老那是否已經悟覺到了這一點?至少,在他的小說中透出了一些哲思。
這部《面朝大海》貫通著海子的這種思想和精神。在一種貌似無為的狀態裡,敘說著人生最平樸最實在也最淡泊的一種生存狀態,一種充溢著平淡生活的小小漣漪,像螞蟻一般咬噬著你的心,癢癢的,痛痛的,無傷大雅卻煽動著一種無言的想望,這想望像微風下的炭火一般,漸漸灼熱,終於化作一場靈與肉的慾望。但即使如此,慾望也還是溫婉的,沒有你死我活的爭奪與撕咬,小人物之間的小小悲歡,連線著生活中莊嚴的一端,在一種詼諧的略帶幽然的氣氛中,漸漸地漫漶成一種焦慮。“我”從學校畢業落入芸芸眾生之中,從三百元一月的小餐館跑堂到學校到海關……生活在一點一點地展示著延展著它的輻射,“我”也從一個不更事的青年慢慢地被改造成一個機關油子。在各種人事關係中熟練地圓滑地遊走,在各類女性之間穿梭,享受著性與欲乃至友情的歡娛和惘然。灰色的生活本就是一種最平常的生活,“我”在這種生活中充分地擴張著、收縮著同時發展著。最終,“找到我們以前坐過的那塊礁石可不容易,世易時移,很多場景變了”。人忽然盼望回到原點,“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