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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賢衣衫全透,坐在原地不停搽汗,坐了一會後,看著陳新忙碌,口中問道:「陳兄弟方才一番話,盡得人心,不知以前家中是否有人為官吏?」
陳新當然不能說當過辦公室主任,一邊砍,一邊笑著道:「先生說的哪裡話,我家中都是行商的,從未出過官吏,我也只是憑著良心做事,沒想過什麼得人心。」
宋聞賢感嘆一聲:「那陳兄便是天生口舌便給,我便不成了,家中雖是出過舉人,到我這輩,便只得替人做些押貨之事,真是對不起先祖。」
「宋先生文采斐然,定是中過功名的,為何願出海做這兇險差事?」
「說來慚愧,確實中過秀才。」
「那為何宋先生不繼續考個舉人?」
宋聞賢搖頭道:「在下得中秀才,便出門遊歷,途經河南山東等地,所見都是連年旱澇,一路耕地荒蕪,蒿草人高,農村人家只餘十之六七,少者十之三四,想那朝廷諸公,地方父母,皆是科舉高中之人,卻為何不見孔孟所言之盛世。」
陳新聽他說及敏感言辭,微覺奇怪,按理說這宋聞賢一路表現得頗為圓滑,絲毫不像個交淺言深的人,不由停下來,反問他道:「那宋先生是否覺得孔孟之道無可學之處?」
「倒不盡然,於身或是至理,但卻未必有用於國,現今執異議者也眾,是以我又遊歷泰州,學習陽明心學。」
「那宋先生又有所得?」
「非也,不論理氣之說還是心即理,都不是我要找的,萬千百姓,衣食住行,林林總總,紛紛擾擾,世間永珍是否一個理字道得清,道得清又是否做得來。我或許是天分太低,道不清也做不來。心灰意冷,也不願再去學些道不清的東西,但苦於無錢吃飯,乾脆作了個幕士,這才來了這船上。」
陳新看他流汗太多,遞過剛打來泉水的水壺,一邊說:「這些東西或許只有陽明先生這樣的天才才能明白,宋先生何必執著如此。便如這火銃,我只需提出要求,百步殺人,至於如何煉鐵煉鋼、打磨銃管,是工匠的事,我就不需要懂。」
宋聞賢猛灌幾口山泉,呵呵笑道:「陳兄總能說出些不同的道理,現今大當家一過,陳兄以後有何打算?」
陳新道:「現在還沒想,等回了天津再看,如果還是走海,到時還要請宋先生多多照看。」
「陳兄弟文武雙全,定非池中之物,他日一飛沖天之時,請陳兄照看才是。為兄有一句話不吐不快,當日上船之前,大當家曾請我考校陳兄,可知我如何跟大當家回話。」
「不知。」
「我對大當家說,陳兄弟確是讀書人,卻未必中過秀才,但為人可靠,心思靈巧,做事沉穩,可堪大任。」
陳新訝然道:「宋先生太誇獎了,但為何說我未必中過秀才?」
「無論陳兄弟有沒有中過秀才,我也當陳兄弟是好友,在此不妨提醒陳兄一二,陳兄雖識得許多字,但以陳兄用筆的手態,不像長期用筆之人,我看大當家也早有所懷疑,後來陳兄與我互道姓名時,未說自己的表字,凡中過功名者,鮮有無字的。」
陳新確實沒想到這些,這便是自己習慣上的硬傷,而宋聞賢專在這個沒有旁人的地方講,可見並無惡意,苦笑著對宋聞賢道:「多謝宋先生提醒,在下身世確有難言處,不便相告,若是還有什麼錯漏,請先生一併指出。」
宋聞賢接著道:「後一日,我與你在艙中點貨時,曾說『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智』,是我故意說錯的,此語其實應當是『友直,友諒,友多聞』,出自《論語·季氏篇》,陳兄若是考過秀才定然應當讀過,但陳兄並無詫異之色,由此可見陳兄這秀才……」
陳新心中暗暗嘆氣,表字還可以編一個,這些東西就沒辦法了,自己總不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