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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經常有這樣一個想法,&rdo;他惡狠狠地說,&ldo;有這麼一群人,他們十分有決心,為了達成目標會無所顧忌,什麼手段都敢用。他們十分強人,敢於把自己稱為破壞者,不受這個社會屈從的悲觀情緒汙染。他們不會可憐任何人、任何事,包括他們自己。他們肯為自己的事業去死。這一直是我希望看到的。&rdo;
他搖晃著自己的禿頭,下巴上的山羊鬍子也跟著一撅一撅的,十分滑稽。要是外人的話,根本聽不懂雲德說的是什麼。他已經激情不再,語氣中的兇狠也顯得無力,再加上乾澀的喉嚨和掉光的牙齒,表現力就更差了。他的牙床似乎總是和舌頭打架。維羅克坐在房間另一邊角落的沙發裡,咕噥了兩聲,表示贊同。
雲德左看看右看看,纖細的脖子扭來扭去。
&ldo;可是,這樣的人我連三個都湊不齊。都是你那腐朽的悲觀主義!&rdo;雲德向邁克里斯吼道。邁克里斯本來兩腿盤在一起,聽到雲德的話,他把腿放下,把腳往椅子下一收,十分生氣。
&ldo;悲觀主義者!荒謬!&rdo;邁克里斯大聲抗議,他認為雲德的說法太不像話了。邁克里斯可不是個悲觀主義者,他已經看到,由於私有財產本身的劣根性,私有財產的時代總有終結的一天。資產階級不僅要面對日益覺醒的無產階級,還要應付他們內部的鬥爭。是的,私有體制就是會帶來爭奪和戰爭,因此最終會終結。他對這點深信不疑,不是因為衝動,也沒有什麼慷慨激昂的演說,也沒有憤怒。他不會想像,為了實現這個理想,人們要拋頭顱灑熱血,或者某一天,一輪復仇的紅日會從地平線上升起,宣判這個社會的末日。不!邁克里斯的樂觀是基於理性和推理。是的,邁克里斯是積極的,不是悲觀的。
邁克里斯氣喘吁吁,他深吸了幾口氣,接著說道:&ldo;如果我不是一個樂觀主義者的話,怎麼熬過在監獄裡15年的日子?我要是想自殺的話,還找不到辦法嗎?一頭撞死在監獄的牆上不就完了嘛。&rdo;
邁克里斯上氣不接下氣,說話已經不像從前那般底氣十足。他的兩個腮幫就像兩個鼓鼓的袋子一樣,一動不動,藍藍的眼睛雖然細小,就像眯著一樣,卻依然流露出自信、狡黠而堅定的神情。在監獄裡度過的無數夜晚裡,當邁克里斯這位打不倒的樂觀主義者沉思時。他的眼神一定就是如此堅毅。卡爾&iddot;雲德站在邁克里斯的面前,他把綠色遮陽布的一邊瀟灑地拋在肩後。
坐在壁爐前的是奧斯邦,他以前是醫學院的學生,現在是&ldo;無產階級未來組織&rdo;宣傳材料的主要寫手。奧斯邦伸了伸腿,把靴子底對著壁爐,讓自己的腳底烤得暖曖的。他頂著一頭濃密的黃色捲髮,臉色紅潤,還有一些雀斑,扁平的鼻子,突出的嘴巴,顴骨高高,一雙杏眼,穿著灰色絨布襯衫,打著黑色的絲綢領帶,外面是一件嗶嘰大衣。奧斯邦把頭靠在椅子上,整個喉結都暴露出來。他對著長木管一頭的菸嘴深吸了一口,仰頭對著天花板把煙吐了出去。
邁克里斯依然沉浸在個人世界之中。監獄生活讓他有了避世的想法,而且這種想法不斷增強。他和自己對話,不管周圍的聽眾願不願意聽,認不認同。他根本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收押他的監獄建在河邊,非常寂靜,就像墳場一樣,埋葬著那些被社會拋棄的人。在那種鬼地方待了十多年,邁克里斯早已習慣了自言自語。
邁克里斯不適合參與討論。這並不是因為他的立場不夠堅定,別人三兩句話就會動搖他的想法,而是因為他一聽到別人的聲音就會感到不安,影響他正常思考。他在監獄裡的時候,腦海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他沒有聽過別人的想法,自己的想法也沒有被別人點評過、議論過、贊成過或否定過。他早已習慣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