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就是一個助攻(第1/2 頁)
那就是一個助攻,資料統計就是這樣的,多虧了那個傳球,最後我們進球了。——費德里科·巴爾韋德 “不是明天還有一天?兩天加起來肯定湊得出五十個人頭,達標沒有問題。其他人?不想去總不能把她綁起來,那不成了和群眾鬧矛盾麼?要不得!” 婦女主任吳銀妹這番話,方蔚然無法苟同,卻又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當下工作的難點。 有別於國家公務員,村幹部是寨裡選出來的“自己人”,村幹部想要當選,想要順利開展工作,都離不開村民的理解和支援。要是村民和幹部緊張對立,就真的步步難行。一旦矛盾激化,還會被上級問責。 來雲頭寨之前,她參加過駐村幹部的集中培訓。課上一再強調要融入當地,把完成上級任務和維護村民利益統一起來,凡事都要同村民商量,反對強迫命令。 可是,如果村民的選擇會損害他們的自身利益呢? 方蔚然已經走了五戶人家,每一家都很熱情,很友善。阿婆嬢娘們一見她來又是倒茶水,又是架板凳,還端出她們正在忙活的菜餚請她品嚐。 就是不肯去檢查。 相比自己的身體是否存在隱患,她們更惦記在合攏宴上大展身手,最好能讓著名球星吃到讚不絕口,趕場時衝殼子面上有光。 選擇建立在認知之上,而認知囿於眼界,源於經歷,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絕不是她一個“外人”挨家挨戶遊說能融解的。 她知道自己所作毫無意義,可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什麼? 青石板路在方蔚然腳下展開,這一端是回頭路,那一端連著豆腐橋。一個個小石墩垛在溪上,恰似一方方豆腐散落水中,橋那邊還有許多戶人家。 她咬咬唇,踏上第一個石墩,接著是第二個。 溪水淙淙,似記憶中遙遠的聲音。 一個是十五六歲時的她,聲氣稚嫩,充滿怨憤地嘶吼:“為你好什麼的最討厭了!” 另一個也是年少的她,天真的,茫然的,透著傷心:“可是,我真的是替你著想。” 兩個聲音把她的心攪成一團。一個說:“尊重他人命運”,另一個說:“不,不可以袖手旁觀。” 方蔚然朝腳下流水苦笑: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居然還在被同樣的問題困擾,一點長進都沒有。 或許母親是對的,基層工作不適合她。 不是沒有待過艱苦的環境,讀研時做田野調查,她甚至在帳篷裡連睡了兩個月。可那時她只是個觀察者,傾聽者,置身事外以保持客觀忠實的記錄者。 置身事外,就不必為難。 偏偏她不想要置身事外,想要腳踏實地。 方蔚然搖搖頭,輕盈地跳下石墩,走向又一座吊腳樓:“有人在屋裡嗎?” 這家的阿婆領著兩個兒媳婦正圍在灶邊忙碌。毫不意外的,她又收穫了與其他家相似的答覆。 “醫療隊要走就走嘛,真有啥子毛病再去醫院嘛。” “其實不查也沒事,檢查檢查,都是醫院想掙錢花。” “曉得曉得,政府是為我們好。但是真的莫得空。看嘛,才挖的筍子沒剝沒洗,糯米沒搗,花椒也沒舂——領導你不曉得,龍家那狗崽,噢,我是說著名球星最喜歡吃我阿媽煎的竹筍餅咯。”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茲拉茲拉的聲響。 她們聽見吳彤生澀地清了清嗓子,在村廣播的大喇叭裡“喂喂”了幾聲,開始喊話:“緊急通知,緊急通知——今天晚上的合攏酒不擺咯,不擺咯。好久擺,等通知。” 阿婆手還不停,嘴角先垮下來:“不擺了?真不擺了?逗我們好耍嗦!” 方蔚然正在為這個訊息怔愣,就見大兒媳婦把筍子一摔:“不弄了!領導你剛才說還有雞蛋領,是真的哇?” 她彎起唇:“當然啦,先到先得……還可以領宣傳冊。” 受此鼓舞,方蔚然一鼓作氣走到寨尾,不少家都答應會去看看。她知道,這個承諾其實做不得準,答應可能只是給她這個“領導”面子,真的去看了也可能像楊阿婆那樣打退堂鼓。 至少是個良好的開端。 手裡的網兜沉甸甸的,裝滿了各家塞給她的吃食:“做都做咯,自家吃不完也是浪費。”她拎得累了,索性沿石板走下溪邊,把鞋襪都脫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