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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咎常說世事無常。果然,即便是神仙也無法左右得了自己的命數。
斫木的聲音停了下來,辰飛揚卻不說話,過了半刻,他居然用長劍敲著木頭,擊節而歌。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
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
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小青注:此調出自孔尚任《桃花扇》之“餘韻-離亭宴帶歇指煞”。好詞。'
這歌真真好聽,將世事繁華凋落後的無奈嘆息了個夠,蒼涼如秋。只可惜,少了無咎的那種坦然和釋然。
我向歌聲那邊看去,飛揚赤著的上身已經被烈日烤成了古銅色,正悠閒自得地坐在一大堆木頭上邊,笑呵呵地看著我。他那柄能將我的胳臂都劃傷的寶劍上面似乎還帶著些木屑,就那麼隨隨便便地被他扔在腳邊,莫非剛才他竟是用寶劍去砍的木頭?
不知怎的,望著這樣的飛揚,想著他剛才唱那些詞兒,我的心神開始翻騰起來,洶湧澎湃,卻找不到宣洩的出路。就像是有著太多必須要說的話,卻說不出口。
今日天氣晴好,遠山如黛,層林疊翠,此處便在兩山之間的谷中,山頂松林,半坡漫草,風吹時起伏如濤。
草濤風過,我的長髮也微微地飄了起來,絲絲飛舞。
這世上誰也沒見過風,見過的,不過是隨風而舞的長草和被風拂亂的長髮。
師父逼著我揹他們仙界的道書,裡面說“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已也,鹹其自取。”我聽不懂,無咎讓我背下便是,此刻這句話卻清清楚楚地浮上心頭。
於是我終於明白了幻術是什麼。不變的是風,變的是那個“萬”,同一個風,吹萬不同。
我淺笑著。捏訣翻手。數只花訣。
山坡的長草間霎時湧了道長溪出來,水聲潺潺。長溪邊數株桃花,落英繽紛,染紅一溪春水。
手再揚。土木訣。
亭臺樓閣便如初夏雨夜裡節節拔高的竹筍,眼見著便長了起來,再層層鋪開,佔了半座山去,依山傍水,飛簷斗拱,畫棟雕樑。滿天如錦緞般的霞雲緩緩落下,繞了滿院的繁華,煙籠寒水霞作紗。
袖揮。稀聲訣。
漫漫長草掩映的長溪裡劃出一葉鬥舟,舟上覆了挑紗披緞的繡棚,看不見人,卻聽得裡面絲竹之聲清清幽幽地飄,越過青山長溪,飄入繁華盛境內,留連繞樑。
我微微一笑,抬臂起舞如翩翩蝴蝶。
莊周夢。
那繁華間頓時多了數道身影,才子佳人,觥籌交錯,吟詩作畫。一身綵衣眉目如畫的女子,正在水榭間起舞,邊舞邊歌,“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暮憑闌,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我放下手,看那女子歌罷對著飛揚嫵媚地笑,那笑容很是讓我有些臉紅,我真怕她的模樣便是我剛度完劫那些不爭氣的樣子。剛得了人身我不習慣,做文狸時的性情一不當心便會露些出來。
再看那邊的辰飛揚時,他卻絲毫不曾望向那唱歌的女子,一雙眼睛清澈如水般,只怔怔看我。
我向他笑了笑,半山幻境如霧遇豔陽般漸漸散去。
繁華落盡,不過仍是山間清寂長草。
而我的模樣也隨那女子一同幻去,我知道,我現下看上去便是名普通的凡間女子,微黃的發,稍圓的臉,略黑的膚色。大約只有這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