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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懷風便繼續朝著出口,慢慢地走去。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強做出這平靜的樣子,彷彿是什麼天條天規壓在他身上,強迫著他非這麼假裝著自己的鎮定不可。
明明身上沒有力氣,明明四肢空蕩蕩,他像被一棒子打破了頭,血濺了一街的人那樣,總有把勁一鬆,想倒下的倦意,可是,他又模模糊糊地,同時也很倔強地想,在書房裡已經受過羞辱了,現在,他必須挺直了脊樑。
總理府他來過幾次,從來沒覺得它這麼寬敞,這麼大過,似乎一個地下大廳就佔了幾百畝地,從樓梯走到大門,像是一輩子也走不完。
周圍是落針可聞的。
可宣懷風依稀覺得,這種落針可聞的寂靜刺入骨髓。
寂靜中,彷彿有窺探的目光,從窗後、柱後、門後,或者樓上,外頭十字長廊遠遠投過來,探索似的,藏著深深的,竊笑議論的意味。
那些目光,也許是真的,也許只是他幻想的,可他不理會。
他盯著前方,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地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這段路總算走完了,宣懷風的視野裡,現出總理府高聳威嚴的門頂,門前衛兵的身影總是矗立不動的,彷彿一尊尊不苟言笑的閻羅塑像。
宋壬在大門外早等得不耐煩,一直伸著脖子往裡望,兩道濃眉鎖得老緊。
一發現宣懷風的影子,那兩道濃眉才暫且鬆了一絲,宋壬幾步跨過來,幾乎捱上總理府的門沿,隔壁的衛兵瞧見了,半不耐煩地警告,「幹什麼!幹什麼!又不是不知道這什麼地方,你兄弟要守點規矩呀!」
宋壬轉頭說:「兄弟,我奉白總長命當差的,白總長和你們白總理是兄弟呀。」
一個衛兵說:「可不就是看你是白總長的人,要是別個,能讓你門神似的杵在這裡這麼久嗎?你等的人出來了,快讓開些,這不同別處,讓上頭看見不相干的人在大門亂擠,要我們怎麼交代?」
他們正說著,宣懷風已經出了大門。
宋壬也不和衛兵說話了,迎上去說:「宣副官,怎麼去了這麼久?約醫生的鐘點只怕趕不及了。」
宣懷風乍從那片朦朧的灰影裡出來,頭上太陽白得熾熱,日影漫漫,要讓天底下汙濁全部現形一般地潑灑下來。
他掀著眼皮,默默往上看了一眼,覺得那陽光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刺目,簡直要刺出他的眼淚來了。
然後他是絕不能流淚的。
不但不能流淚,而且還不能露出一絲或委屈、或難過、或痛苦的痕跡。
因為若如此丟人現眼,未免就遂了某些人的願了。
宋壬在他身邊說了幾句,他都恍惚著沒聽見,最後那句,才算聽見了,回答著說:「送公文是要官員寫簽收單的,等了一會,所以花了點工夫。」
宋壬再問了一句,他又淡淡地回答:「我這幾天臉色都這般,只是因為累了。等事情辦完了,休息幾天就是。」
說完,試著動動臉上的肌肉,竟發現自己還能擠出一個淺淺的笑來。
宋壬說到做保衛的工作,是一把好手,但說到察言觀色,心思細膩,那就有點不夠檔次了。這幾天他跟著宣懷風前前後後地四處去,也知道宣懷風確實是乏累透了。
何況,雖然不愛打聽別人隱私,但他也常聽公館裡伺候的人竊竊私語,討論總長那山東男兒衝動的體魄和熱情,實在是很夠宣副官受的。
好像昨晚也……
那就是總長不夠體恤人家了。
宋壬腦子裡想到這些,迴避都來不及,更不能拿來對宣懷風勸告什麼,摸摸鼻子,問宣懷風的意思,「那個外國醫生那裡,還去見嗎?不是我鬥膽說您,論理這孫副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