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輪印(第1/2 頁)
這座車站本是視野裡唯一的人類痕跡,但此刻,車站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兩條平行軌跡,像是車輪留下的。
什麼時候有車來過嗎?
可自己一直就在這兒啊。難道車來的時候自己沒發現?
不可能呀,就算剛才神遊天外,那麼龐大明顯又那麼性命攸關的運動物體也不可能被忽略。
再細看,這輪印往兩邊都延伸出視野盡頭,而自己之前就是沿著左側那個方向走來的,一路上那麼長時間根本沒看到這痕跡,更沒看到有車駛過。
這下完全排除了先前疏忽的可能。
沿著輪印再往右邊看去,直到遠方地平線的盡頭也不見有任何移動物體,顯然一段時間裡沒有車從這兒駛離。
那這印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可就在這緊要當口,縝密思索的同時,思維之上的心神卻又發生了遊離,在那兒,阿杰居然覺得這是件挺詭趣的事,沒怎麼在意這會不會是錯失了僅有的、甚至生死攸關的逃生機會...
忽然,一個全無來由卻異常真切的意念閃現腦海:這輪跡可以帶他找到那位老者。
一想到這兒,阿杰不假思索便沿著它往下走去,之前的所有分析瞬間被拋諸腦後,和這道奇異的直覺相比,它們的原形只是盲目下的摸索…
走著走著,阿杰漸漸感覺身體似乎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如果肉體的重量全部消失了,剩下的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死亡”?
如果真是這樣,好像倒也不錯…
可“死到臨頭”不該是件最讓人恐懼的事嗎?
阿杰自己也覺得應該這樣,但就是怎麼也害怕不起來,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了?
好像有點…
怎麼又扯到正不正常的問題了?
看來這的確是過去生活中的一大主軸,且還那麼深入心髓。
但為了“正常”就要讓自己不是也得是嗎?
那不太變態了嗎?
阿杰發現過去那個人在江湖的自己恰恰一直都是如此,並且早已習以為常而無知無覺了。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其它“正常人”同類的認可與接納,進而從他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也只有如此才能用“他們”的認同來建立和維繫他所希望、或至少是可以接受的某種關於自己的定位和想象。
這“正常”世界對生活於其中的每一個心靈有什麼真正的意義嗎?
呃,錯了錯了,“正常人”是永遠不可能問這種問題的,也不會去考慮所謂“真實”或“真正意義”的?
他們所有的“真實”和“意義”本來就是、也只可能是由那“正常”給出的。
那麼在這種“正常”之外是怎樣的世界?
這或許是最讓那些“正常人”感到害怕的,更是這些被閹割乾淨除了慾望和恐懼以外的一切、再把自己迫不及待切削成“正常人”的悲慘生物無法想象的吧。
但在真實世界裡,“正常”以外的東西真的可以完全遮蔽掉嗎?
比如死亡、無常以及在“正常”生活下那些“正常人”心底無解的困頓和煩惱...
自己這個將死之人真的能從這種實則無解的悲慘境地中走出嗎?
阿杰一時分不清自己心中此刻陣陣盪漾的感覺究竟是悲還是喜…
與現實若即若離間,阿杰忽然覺得那樣描述自己芸芸無數的同類——“正常人”——是不公平的。
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選擇,他們只能忍受無常世界強加在他們頭上的一切,當壓力不太大時,他們可以勉力接受,並在現實逼仄的狹縫裡經營維持自己不自覺中搭造的種種謊言、幻象和妄想——當然,所有這些都被他們理所當然不假思索